粗重的呼吸轉而平靜的時候,方逸塵的手也從前胸上放了下來。
“紫衣,我跟你講過我的過去。關於楚雲桐,關於曲娟娟……”方逸塵頓了下,再度側耳去傾聽對麵的動靜。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樣痛恨自己的眼盲。他什麼也看不到,看不到她的臉,看不到她的表情,看不到,她的心!
那邊什麼動靜也沒有,他低歎了一聲繼續:“你應當知道,我從小就被訂上了標簽的,我是……天煞孤星……咳咳……恰巧,她們也一個一個地離開了我,我便已經認定那是我的……宿命……咳咳……”他緩緩地按了按額角,聲音疲憊而淒清,“在遇到你以前,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愛,也作好了孤獨一生的準備。可是,在我的世界一片漆黑的時候,你來了。你那麼好,那麼善解人意,那麼開朗大氣,我幾乎是一下子就被你吸引了……咳咳……”他深吸了一口氣,嘴唇不自禁地抖了抖:“那天,我偶然聽到了你的電話,知道你原來是叫汪紅武的……”
“是你不認識的汪司令的女兒!”汪紫衣咬著自己的手指,驀地插上一句,隻這一句,那人原本慘白的臉便扭曲在了一起。
“紫衣,你不要這麼說……”他垂下頭,“當時,我……也是逼於無奈……”
方逸塵驀地住口,手指用力地按住跳得“突突”的太陽穴。每一段過往的回憶,對他而言,都是一次新的煎熬。當日與楚雲桐的種種此刻已如電影般清晰地掠過腦海。那些無奈那些掙紮那些苦痛那些絕望那些撕心裂肺恍若昨日。他的臉再度扭曲。
“那些原因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汪紫衣轉過頭,目光卻沒有在方逸塵身上聚焦。“我承認,當年我偶然得知這句話出自你的嘴時,我很心痛,也很恨你。不過,經過這麼多年,恨早就淡了。”
“紫衣……”方逸塵驀地放開手,無神的眸子在這一刻仿佛立即就有了神采,即便是仍然沒有焦距地對著汪紫衣,也帶了些驚喜。
“方逸塵,這並不代表什麼。”汪紫衣的目光無意識地盯著對麵牆上的某點,聲音平靜得仿佛說著別人的事。“這種淡是平淡的淡,是淡到無痕的淡。我對自己說,既然你可以忘記我,我為什麼不能忘記你。所以我嫁了人,我努力讓自己生活得開心而幸福……”
“可是你還是離了婚……”
“是。我承認當年自己一念衝動,作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但是,曉鋒還是帶給我很多很多的快樂。有些,是你,不曾給過我,也永遠給不了我的。”
室內突然安靜下來,連延綿的低咳都嘎然而止。方逸塵依然麵朝汪紫衣的方向,不言不語搖不動。受過傷的手緊緊地抓了沙發的一角,抓得那條疤宛若生生裂開一般。
“是的,很多東西我給不了你。”良久,他的聲音才幽幽地室內響起,透著幾分低沉和喑啞,“比如,和你一起細品你的作品;比如,和你一起看遍美景良辰;比如,和你一起攜手名山大川……他有的是溫潤如斯深情款款爍然美邃的目光,他輕而易舉就能在人群中捕捉到你的目光,既而看遍你的喜怒哀樂一顰一笑甚至你的心……這些,我都做不到!我能做的,是一個人在黑暗中仔細地捕捉你一點點的聲息響動,在黑暗中悄悄地怯怯地揣測你的心。一個瞎子,怎麼能和別人比,一個瞎子拿什麼和別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