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紫衣終於達到方誌明的靈堂時,已接近傍晚。在路上,她給蘇月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她關於方誌明的事兒,也告訴了她自己正在趕去G市的路上。蘇月猶疑了很久之後,憋出一句話。
“你爸爸昨天就知道這件事了。不過,你方伯伯現在這個情況,你爸爸並不方便出席。你去去也好,算是代表我們吧。”
這就是人生!當你站在台上無限風光的時候,不知有多少人圍繞著你。上級、平級、下級,為著各種目的,小心地靠近你包圍你;而一旦你不幸從台上下來,那些原本圍繞著你的人,便都因著各種借口紛紛避之而不及了。便是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父親,一個與方誌明交好多年的摯友,也終究因著那些借口連他的葬禮也躲開了。也許,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亙古不變的,諸如友情、諸如愛情……那麼,自己還糾結那麼多年前的事幹什麼呢?隻要當下,隻要未來!
汪紫衣便是帶著這份紊亂的思緒走進方誌明的靈堂的。向著方誌明的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再抬起頭時,她有片刻的恍惚。
牆上掛的,應該是方誌明早幾年的照片,細細長長的眼,高挺的鼻,薄而緊抿的唇,線條很分明的臉部輪廓,怎麼看都有些眼熟。
自己已經20多年沒見過這位“方伯伯”了,這種眼熟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呢?
還在恍神間,已經走到一邊的汪紫衣的目光被一輛鋥亮的輪椅吸引了。循著那輛輪椅向上,它的主人正在向自己鞠躬。盡管不良於行,但他的上身依然很艱難地彎到了差不多90度。
“你是……方逸宏?”
那個頭慢慢抬起,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年輕的臉。
“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汪振華的女兒汪紫衣。我爸爸……他身體有些不適,我……代表他過來送方伯伯。”汪紫衣的臉“騰”地紅了。她一貫不擅於說謊,謊話會讓她的臉禁不住地紅。
好在方逸宏並沒有注意她的窘,隻是再度彎下上半身,很誠摯地對她說了聲“謝謝。”
如今的汪振華是何等的身份,在方誌明這樣的情況下,雖然本人沒來,還派了女兒過來,已讓方逸宏感激不盡了。
“汪姐請到後麵用餐吧。”他指了指背後。
“哦,謝謝。”汪紫衣的眼睛已經在他周圍搜尋了一圈。可現場除了他穿著“孝子賢孫”的服裝,再無二人。
方逸塵竟然真的沒回來?!
“那個……逸宏,我記得你應該有個哥哥吧?”躊躇了陣,汪紫衣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是的。我有個大哥。他身體有些不適,待會兒也會過來。汪姐跟我哥很熟?”
“哦,也不算。”汪紫衣訕訕地笑笑,“我們小學做過同學,很多年沒見了。”
因著方逸宏“待會兒也會過來”這句話,原本打算去靈堂拜了方誌明就離開的汪紫衣留下來吃了晚飯,陪著方逸宏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來。有這個機會,作個不算專訪的專訪也不錯。可是,真聊上了,她才發現,自己的句句話都是圍著方逸塵去的。
“你哥這麼些年都在哪兒呢?我自從去了J省就再沒有他的消息了。”
“他大學畢業就出國了,在英國呆了10來年,前幾年才回國。”
“現在在哪兒高就呢?”
“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在A城的一家銀行作獨立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