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分析(1 / 3)

那天,陳鬱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突然特別想哭。這種感覺來得很蹊蹺,之前一點兒征兆也沒有,就像鼓開窗戶的一股風,“忽”一下就灌了個滿懷。陳鬱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胸口,心髒還在平穩地跳動,沒有任何異常反應,可就是覺得心尖卻顫顫巍巍的、嬌滴滴的,不敢摸不敢碰的樣子。陳鬱先是有意忍了一下,但是越忍這種感覺越強烈,甚至到了不能控製的程度。一想,反正自己一個辦公室,索性就哭出來算了,可是,當陳鬱真的想哭的時候,卻又哭不出來了,任憑自己怎麼嚐試,眼淚就像金圪塔一樣不肯掉下來。

陳鬱被這種感覺折磨得很難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想想,自己生活中沒有大喜,更沒有大悲。是不是還有什麼不如意呢?也不是。陳鬱在機關工作這麼多年,混得也算可以了,屬於比上不足、比下綽綽有餘的那種。除了工作,婚姻家庭其它諸事也沒有什麼不太順意的地方。既然沒有理由,自己還為什麼突然想哭呢?

陳鬱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想借此穩定一下情緒,可是眼瞅著一支煙要抽完了,這種感覺卻沒有隨著煙霧飄散,依然還像發作時一樣固執地堅持著。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陳鬱自己也說不清楚。不是悲、不是哀、不是怨、也不是氣,就是感覺心被掏空了一樣,心頭顫顫的、無依無靠的,特別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陳鬱已經很多年沒哭過了,記憶中隻有在父母去逝的時候流過眼淚,除此之外,悲傷和難過的事情也遇到過,卻從來沒哭過。可是今天這種不可名狀感覺緣自何由呢?陳鬱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越想弄清楚。

陳鬱給祝興打電話。祝興是陳鬱的大學同學,在省城開了一家電腦公司,生意做得很大,人也見多識廣,陳鬱想他肯定能說明白。電話打通了。第一遍沒人接。再打,快要掛斷時才接起來。陳鬱有些不高興,氣憤地說祝興,架子大了是吧?連我的電話都不接了?祝興說哪敢啊,你少跟我打官腔,我在高速公路上,開到一百八,不慢下來能接嗎?陳鬱說你不要命了,開那麼快!祝興說我願意,我沒你那麼惜命,玩兒的就是心跳,啥事快說,我還開車呢。陳鬱說那好吧,我今天就不泡你了,等改天再教訓你。就把自己的事簡要地說了。陳鬱說你幫我分析分析,我為什麼這麼想哭,要哭還哭不出來?祝興遲疑了一下,長長打了個咳聲,你們這些政府官員呐!他說,讓我怎麼說你們,沒事的時候總想琢磨人、琢磨事,不整人不整事你們就心裏難受,我算看透你們了!祝興因為做生意常和政府機關打交道,一向對機關幹部沒有好印象。陳鬱說你先別跟我發勞騷,先說我的事。祝興說你那事還算事,不就是想哭哭不出來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就像我開車一樣,我有的時候開車,莫名其妙地就想往牆上撞,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有好幾次我都開著車衝著牆去了,隻是最終沒撞上而已。人都有反常的時候,不需要理由。陳鬱說你那是開車,我這是想哭。祝興說道理是一樣的,信不信由你。陳鬱說就這麼簡單?祝興說就這麼簡單。陳鬱說你能不能不氣我,找你說點事瞧你那德行。祝興說我什麼德行了?你找我說事,反過來還指責我,就你這德行好?陳鬱還要爭辯,隱約聽到電話裏有警笛響。祝興悻悻說,倒黴,都怪你,交警追上來了,不接你的電話我早下高速了,這回又得挨罰,不跟你聊了。陳鬱幸災樂禍地說,該。說完重重地放下了電話。

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陳鬱不甘心,又給方卉打電話。方卉也是陳鬱的大學同學,在市一中當老師,現在已經是省級優秀教師、高級職稱了。陳鬱想,這事還得找女生,女人都心細,尤其是方卉,當老師的,懂得心理學。

方卉接到陳鬱的電話感到有些意外,拿著腔說領導啊,是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陳鬱說不行嗎?方卉說行,哪敢說不行啊!領導,什麼指示?陳鬱說方卉,你能不能別總領導領導的,別不別扭!方卉說是嗎?我不覺得呀,你不是領導嗎?陳鬱說我從來沒把自己當領導,就是領導也不是你叫的,咱們是同學!方卉說這話說得好,我愛聽,看來你骨子裏還沒變。有事?陳鬱說有。方卉說醜話說前頭,安排學生的事你別找我,去找校長,你們官對官。陳鬱說我知道,我不安排學生,行了吧?方卉說隻要不安排學生,啥事都行。陳鬱說真的?方卉說真的。陳鬱說那我可說了。嘿嘿壞笑了兩聲。方卉說打住,先聲明,別說沒用的,說沒用的我就掛電話。陳鬱說好吧,那我就不占你便宜了,說正事。就把自己的事說了。陳鬱說方卉,你當老師,善於心理分析,你幫我找找原因,我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感覺,特別想哭又哭不出來?方卉笑得哈哈的,感覺都要從椅子上掉下來了。方卉說陳鬱,想不到你也有鬧心的時候,笑死我了。陳鬱說這有什麼可笑的,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你就別笑我了,快幫我分析分析,算我求你了,誰求不著誰呀。方卉收住了笑。方卉說好吧,既然你信著我了,我就幫你分析一下,反正我也沒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