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送青如果死於此,將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德。
李哥舒在兒子成為蹄下亡魂前飛身趕來,將他頸後的衣領一把提起總算躲過了異瞳馬的衝鋒。異瞳馬捧著粗氣,顯得有些暴躁,好似到嘴的嫩草突然被搶走。李哥舒將李送青丟在了馬背上,李送青驚魂甫定,趴在馬背上竟然忘了扯韁揮鞭。
李哥舒一揮手中軍刀,淺刺在馬屁股上。馬兒吃痛,撒開了四蹄就往東邊狂奔。
李哥舒掃視再次結陣的異瞳馬,暗道,向東衝破這些怪物的包圍損傷一定不小,隻能沿江向北,或許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李哥舒手中刀是最普通不過的軍營製式,根本承受不了帶夜刀法施展時的力道;他索性丟了兵器轉而赤手空拳迎上馬陣。
雖說李氏武道上的造詣驚人,帶夜刀法精妙無雙,但莫要忘了,李哥舒一脈天生火命,控火之術的修行上天賦異稟。待異瞳馬近前,李哥舒縱身一躍,手腕一招掌心中多出了一朵火焰,輕飄飄地丟進了馬陣之中。
火術上的境界,或任何單一五行的術法,都能區分出兩個水準:初貴有,極貴無。一開始總是希望火的威勢越旺越好,以多勝少;等修習至登峰造極,手中的火卻是越凝練、越虛無越好。李武雄煉出天火乃是因著不少機緣,走了取巧的路子是個例外;若是正常的步驟,走到天火那個階段:必定身無雜質,心無雜念,以純粹周天為爐鼎才能養成天火的火種,非接近悟境的大修行者不可為之。
李哥舒剛剛突破三相煉形境,初窺“貴無”的門徑,火種的直徑還有手臂般的長度,仍舊是赤紅的顏色。
李哥舒這一招不過是李氏火術中最為普通的“烈山焚澤”,他剛入境界時可以燒熱一缸水,他晉入守境初相時,可以燒沸一整個池塘;一個月前,他可以蒸幹一條小溪流。而此時,火種甫一接觸草地,像接觸到幹燥的白紙一樣,焦黑的環形燒痕迅速地向四麵蔓延,漫漫灑灑絲毫沒有要止住的頹勢。
李哥舒看也不看,立刻翻上一匹無人乘騎的馬匹前去與族人回合。
隨行的一名小將看不明白,那片大火不是把妖馬燒壞了嗎?為何還走得如此倉促,不該掏取獸丹作日後修行之用嗎?
有修為的妖獸獸丹可是稀罕物,就這麼丟了嗎?
小將那一刻如同被蒙了心智一樣,故意掉隊等火勢散盡。可他能想通的道理為何李哥舒不吩咐?貪念一起,死期將至。烈火吹散後,異瞳馬泛著金屬光澤的皮毛在沉沉疊疊的烏雲下反而愈發耀眼,十一雙射出各色精光的眼瞳也愈發明亮。
李哥舒一行已經撤走,可那名小將卻再沒選擇的餘地,頃刻化作了肉泥。異瞳馬往青江城的方向又追了幾裏,李哥舒遙遙在望,可如那隻巨狐一樣,但凡靠近了青江城後就像撞了牆一般立刻止在原地。
李哥舒雖不知暗中的緣由,但巨狐和異瞳馬陣分明都對青江城池有所顧忌,這點可堪利用。李武雄還未找到,可一族老小離不開自己,再擔憂也隻能先行放下。族中事務,特別是日常瑣事全都是李送青一手操持,有他在側,整隊、組織井井有條。一個四五千人龐雜隊伍經過不到兩刻鍾的整頓終於緩緩地開始行進。
李哥舒大致估算了妖族可接近城池的範圍,沿著內沿擬定了一條行軍路線,便不願再靠近青江城池,以免城中的馬闊突施冷箭。事實不止一次的證明,李哥舒的眼睛不可謂不毒辣,路線分毫不差,異瞳馬隻能狠狠望著不敢上前。
步上正軌之後,隊伍也開始了慢慢加快。
一直沉默不語的韓督刑突然指著南方提了一句:天色有異。
李哥舒回看南方,高高聳立的雲樹妖上烏雲團結,時不時有雷光閃動;稍近些,烏雲則逐漸變得稀疏。雲樹妖樹冠上的雷光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劇烈,本該陰暗的雲層之下反而是方圓百裏最明亮的地方。
微弱的命感冥冥之中將兩人的注意力牢牢鎖在了那團妖異的雲層中,完完全全地入了神。
雲層中忽然劈下一道粗壯的紅色落雷,正正砸在雲樹妖的樹冠中央。片刻後巨響遙遙傳來如同一麵大鑼在你腳邊猛然摔下,勢如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