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中,反倒是李武雄最為平靜。
他無慷慨赴死的悲壯,也沒有苟且偷生的委屈,更沒有義薄雲天的灑脫,他像剛剛睜開眼看這個世界的嬰兒,簡單,無感。
馬慶的手腕一抖,匕首落了下去,淒寒的刀鋒立刻貫入了血肉之中。
韓老幺以頭頓地,哭到無力反複喃喃自語道:屬下無能屬下無能。
這或許是韓老幺第一次懷疑起馬慶的行事,第一次意識到權謀的可怕,也第一次憎恨自己的無能和軟弱。他不敢正眼去看任何人,看李武雄,看馬慶,這一刀後,他們甚至是自己都不再是原先的人,在他心中極其陌生。
他似乎從未了解過馬慶,也不了解哥哥和看似忠正的馬鎮守。
韓老幺抬起頭,卻看到瑟瑟發抖地馬慶滿臉痛苦地跪著,手上全是血!
這一刀竟貫穿了馬慶的手掌。
馬慶浸滿血液的右手牢牢握住李武雄僅剩的手掌,說道:
李武雄,你是君子,義氣如高山仰止。
我馬慶很多事做不得主,但這一生不想隻當一個傀儡。
我今日以血盟誓,以握刀的手為憑,我敬你為兄;
回城之後若不能阻止李、馬之爭,我自斷一臂拜謝兄長高義。
久不動彈的李武雄居然眨了一下眼皮,瞳孔裏倒映著馬慶漆黑披散的頭發和咬緊的牙關。他仍舊一言不發,卻輕輕在馬慶的手心按了一下算是應允。
韓老幺泣不成聲,馬慶看他一副小女兒做派,出言打斷:老幺你收起眼淚,去找銀嫋回來。你拿著亮銀槍,在銀嫋麵前就對著銀槍三拜,說馬征一係今日存亡絕續,務必請它來救。
馬征是誰?
我的死鬼老爹,你再他媽墨跡一會兒我就該咽氣了。
韓老幺趕忙從地上連滾帶爬站了起來,卻因為跪了半餉而趔趄了一大步。稍緩和了點他就邁開了大步奔進了林中深處,從馬慶的視野中消失了去。
此時已僅剩玄虎雙雄。
李武雄咳嗽了一聲,幽幽說道:動手吧。
馬慶說:我不敢。
“現在並無玄虎操縱你我,你還是能讀我的心思;或許冥冥之中你我已為一體,殺了你就是殺了我。”
“那你也該知道,我並不打算活著回青江,我隻是在等自己恢複了一點拿刀的力氣”
“我知道。”
“既然如此,你又顧慮什麼,大膽殺了我,死也罷活也好你總是得到一個自由身。”
“我又何必騙你,又怎麼可能騙得了你。你救了韓老幺,救了我正好說明你不願摻和在鎮守之爭中,於你心中修行才是唯一渴望。既然如此,你甘心你作個廢人而死嗎?你的左臂本來也不是你自己的,何必不再等等,或許會有另一隻手臂。”
李武雄苦笑了兩聲。
馬慶答:何況李家少了你和全部的長老,你真覺得還有相抗之力嗎?你還是多勸李哥舒幾句,至少能保全一族婦孺的性命。
李武雄望著天空再一次陷入了無可奈何的沉默中。
遠處一道銀色的電光卷起焦黑的樹枝,眨眼之間衝到了玄虎雙雄麵前,正是銀嫋。
它難得聽話,俯下了身軀靜靜候在了一旁,稍後趕來的韓老幺小心地將兩人放上了銀嫋的背。韓老幺沒乘騎過銀嫋,不免有些擔心:就憑一匹馬能衝過那麼多妖族的包圍圈嗎?
我老爹生前吹牛說銀嫋乃是蒼穹之上拉雲駝日的神馬,人間沒有任何東西快過它。今天我們就賭一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