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十先令的利息(1)(1 / 2)

你們大多該聽說過艾倫·誇特曼的大名,他是不久前發現了所羅門王寶藏的團隊中的一員,隨後他前往英格蘭小住,跟他的朋友亨利·柯蒂斯爵士做了鄰居。之後他又重返荒野,就像那些老獵人總做的那樣,以這樣那樣的托辭[1]。他們在文明世界裏總是待不了多久,那些噪音、喧鬧還有絨麵呢般假惺惺的人道主義對他們勇氣的考驗比沙漠中的危險更甚。我覺得他們在這裏感到孤獨,因為沒有什麼孤獨比得上身處人群的寂寞,尤其是對那些不習慣人群的人來說。盡管這個事實時常被提起,但少有人能理解。“這個世界如此孤獨,“老誇特曼會說,“當我站在大城市的街道上,聽著那些如雨點般密集而來的腳步聲,看著從眼前匆匆閃過的一張接一張的蒼白臉頰,你既不知他們從哪來,也不知他們要去哪。他們來來往往,冷漠的眼神與你的眼睛相遇,有那麼一瞬他們的相貌印刻進了你的腦海,然後一轉眼就忘了。你再也不會看到他們,他們也不會再看到你;他們從未知中出現,然後帶著秘密,又再一次消失於未知。沒錯,那便是純粹無暇的孤單;可對那些熟悉和熱愛荒野的人來說,荒野中並不寂寞,因為自然始終常伴在闖蕩者左右。那陪伴存於風中——陽光下的小溪潺潺流淌,如同孩子在大自然母親的膝旁牙牙學語;也存於絳紅色的晚霞之中,高天之上是那些宛若神跡的穹頂、光塔和宮殿,太陽天使們在一扇扇火光四射的大門裏永不停歇地飛進飛出。那裏還有野性十足的獵物,肥沃而富饒的大地上現出雄壯的軍隊,躍於陣先的跳羚是散兵;緊跟其後的是層層疊疊的南非長臉大羚羊,行進跳躍好像步兵;隊末是一長隊閃閃發亮的斑驢軍團,隊伍兩側是那目光凶狠、毛發粗重的牛羚,就好像哥薩克軍隊般堅守著隊伍的側翼。“

“噢,不是的,“他會說,“荒野中並不孤獨,因為啊,我的孩子,記著你離人越遠,你離上帝就越近。“可能這句話頗有爭論,但我確定,當你在一望無際的沙漠平原上見過日出日落,或者當你看過那變幻莫測的天空中黑雲滾滾有如雷霆戰車,就能輕易理解那句話了。

唔,不管怎樣我們平安回來了,如今我已有好幾個月沒聽到他的消息,而且老實說,我覺得可能之後也沒人能知道他的下落。我擔心這麼多年來被他一直視作母親的荒野,也將成為他、和他的同行者的葬身之所,因為他們發起的確實是一次相當瘋狂的探險。

不過,在他住在英格蘭的那三年,也就是在成功找到智慧之王(即所羅門——譯者注)的寶藏到他親生兒子去世之間的那三年裏,我對老艾倫·誇特曼有了不少了解。多年前在非洲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他回來以後,隻要我一閑著,就經常跑到約克郡和他待在一起,就這樣我陸陸續續聽說了許多他過去的事,其中不少都非常有趣。身為獵象人,在艱苦的環境下過了這麼多年,沒有經曆點奇特的冒險是不可能的,老誇特曼也不例外。嗯,我在接下來的文章中要講的就是誇特曼自己的一個冒險故事,雖然我忘記具體是在哪年發生的了,但至少我知道,那是他唯一一次帶著兒子哈裏(後來去世了)進行的旅行,那時哈裏大概十四歲。現在讓我們開講吧,這則故事是某天晚上獵人誇特曼在他約克郡的房子裏告訴我的,我們靠在那鑲嵌著橡木的門廊上。我將盡可能依照他當時說的來複述。那時我們談到了淘金——

“淘金!“他打斷我,啊!沒錯,我有次去德蘭士瓦[2]的“朝聖者憩息地“金礦,正是在那之後,我們才開始做奴隸和獅子的生意。你聽過朝聖者憩息地沒?唔,它是——或者說曾是我見過的最古怪的地方。小鎮本身建在一個亂石遍布的山穀裏,周圍群山環繞,如果身在其中很難發現這裏的美。一次又一次,我厭煩地扔掉鎬子和鐵鍬,爬出自己的礦,然後走上幾英裏,直到登上哪座山的山頂。接著我便在草叢中躺下,綿延不斷的鄉村美景一覽無餘——山穀裏一派歡樂的景象,一座座金色的山峰(那是落日的霞光),身披灌木組成的拖地長裙,而後我望向上方那碧藍的天穹深處。是啊,感謝上蒼我終於擺脫了那些該死的礦工們的粗俗笑話,還有那群巴蘇圖黑人們在烈日下勞作的聲音,盡管那些回憶至今仍伴隨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