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可以下去走路?”
“在那麼嚴重的車禍中,你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你傷到了腿部神經,已經沒有站起來的可能了。不過,也許你會創造另一個奇跡也說不定。”新來的小護士微笑著說道。她以為病床上這位美麗的女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不知道她的這句話給姚小遙帶來了多麼大的震撼。那微笑的麵孔快速地從姚小遙眼前消失,可那句話仿佛一個穿梭在時光中的魔咒,終於施在了姚小遙的脆弱的身體上。
自己真的永遠不能再站起來了嗎?
姚小遙的心有種撕裂般的疼痛。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失去雙腿都是無法接受的,是人生中致命的打擊。尤其對於一個熱愛旅行的人來說,喪失行走的能力意味著與遙遠路途揮手永別。不走萬裏路,她如何感受別人生活,如何再去寫出那些動人的故事呢?她如何去婺源履行自己的諾言?夢想和愛情似乎都從她的世界中消失了。
生死在姚小遙的生活中從來沒有被看得過於重要,她從來不用時間的長短來衡量人的感情,所以,也不會用時間的長短來度量生命的意義。生命本就是不可預知的,沒有人知道明天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但是,姚小遙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殘疾人,在她最美好的年華裏,失去行走世界的能力。
這一刻,姚小遙想到了史鐵生。他去地壇的那些日子,想必內心是極度苦悶的。不過,姚小遙沒有他那麼堅強。她不敢麵對,或者說,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姚小遙剛剛確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就是不斷地旅行,然後寫出感動人心的作品。不久前她才看到幸福的生活正向自己招手示意。
窗外已呈現初夏的景象,而姚小遙的人生,卻跌入了寒冬。
冰天雪地,寒風刺骨。
即使姚小遙是位天使,她也無力麵對折了翅膀的自己。
“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姚小遙瞪著兩隻眼睛,質問站在姚小遙麵前的情子和齊名。
他們一言不語的默認,讓姚小遙感到更加的痛苦。
姚小遙扯開嘴角冷笑了一聲,若不是自己問起,他們打算隱瞞她到什麼時候呢?這種事能瞞一輩子嗎?
他們沒敢告訴她,是害怕她難以接受。況且齊名已經在動用關係尋找一切可能治好她的機會。他不想她失去人生的希望,不人心讓她麵對接下來淒涼的人生。可麵對姚小遙的質問,他難受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現實,終究是要麵對的。即使他們都守在姚小遙的身邊,麵對命運的,終究還是姚小遙自己。
這種事情,沒人替得了你。
好累。現在的姚小遙隻想沉沉地睡去。
最好,不要再醒來。
姚小遙開始焦躁,整夜整夜的失眠。經常是靠著藥物的作用才能夠睡去,可也隻是很短暫的時間,稍有動靜,便會醒來。經常是陪床的人醒來的時候就會看到她瞪著兩隻大眼睛呆呆地看著病房的天花板,一看就是幾個小時。
姚小遙感覺自己經常看到江城,他拿著相機記錄姚小遙的每一個表情,他會笑著對姚小遙說,“小遙,看這裏。”然後姚小遙會回頭,那個表情將會定格。
沉默,無盡的沉默。現在的姚小遙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發呆。不再張口說話,不再看照片,甚至,不再寫任何故事,隻言片語都不再寫起。
一個人承受了多大的打擊才會放棄自己最愛的東西,姚小遙不得而知。
姚小遙隻是知道,她想放棄了。她現在真的什麼都不想做。
“小遙,來喝口湯。”齊名一隻手端著碗,另一個手用勺子將湯送至姚小遙的嘴中。湯的熱氣和想起夾雜著對生活的怨氣一起進入姚小遙的身體裏。她喝下一點,另一些湯順著嘴角流出來。齊名趕緊拿起旁邊的小毛巾擦掉姚小遙嘴角流下的湯汁。
姚小遙用呆滯的眼神看著眼前手忙腳亂的齊名,突然笑了。
眼前的齊名已經不複往日瀟灑帥氣的形象,整日愁眉不展,瞬間衰老了很多,甚至比姚小遙昏迷那段日子的狀態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天他雖然辭退了那個嘴快的小護士,可卻再無法找回那個對生活充滿希望的姚小遙。
其實,姚小遙的大腦是清醒的,她記得自己所有的行為和感受。但是,她控製不了自己。姚小遙會突然大叫著打翻齊名手中的碗,看湯灑了一床單的樣子,她會詭異的笑。齊名總是笑著摸摸姚小遙的頭,然後靜靜地把姚小遙弄髒的地方收拾幹淨。他從來不會衝她發脾氣,不會訓斥她,隻會輕輕摸摸她的頭發,好似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