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琪所站位置的對麵一側,亭欄邊上,方鳴靠著深紅色的圓柱坐在亭欄下,雙腿也屈膝在長椅上,手環抱著膝蓋,側臉望著亭外的水麵,頭背對顏依的方向,沉默地不發一語。
顏依看到方鳴的那一刻,幾乎屏住了呼吸,不隻因為他此刻整個人散發出來的絕望氣息,還有……她看到了他環抱膝蓋的其中一隻手上,握著一把迷你的手槍!
身後的丁宇同樣也注意到了,不敢說話,隻用手勢跟眼神對麵前的小琪示意,當了那麼久的警察,對於心理暗示是駕輕就熟。
小琪接收到丁宇的暗示,看了麵前的方鳴一眼,腳步極輕地慢慢往亭子外丁宇所在的方向退去,站到丁宇身後。
以此同時,顏依已跟丁宇眼神交流了意圖,穩了穩心神,對著亭中的方鳴輕喚:“方鳴……”
顏依覺得自己那一聲,聲音都是有些顫抖的,原本靜如石座一般的方鳴聽到聲音怔了一下,卻沒有轉過頭來,依然對著湖麵,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果然來這裏,才能感受得到你的存在……”
顏依聽清了他的話,突然鼻子發酸,他是以為聽到的她的聲音隻是錯覺嗎?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太辛苦,如果他沒有認識她,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這般模樣?
顏依試著往前一步,繼續說:“方鳴,真的是我……你想見我,我就來了……”
方鳴明顯身子一怔,緩緩轉回頭,感受聲音的來源看往顏依大概所站的方向:“……依依……”
淡淡月光映在他瘦削好看的臉上,白得仿佛都有些透明。
“嗯,真的是我,你怎麼不說一聲就從醫院跑出來了呢,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顏依輕聲說著,極慢地向他靠近。
自從最後那天大雨她離開,他們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她以為他肯配合動手術,一切就都會好起來,卻沒想到事情發展成了這個樣子,這一切,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方鳴抿著唇,似乎需要一點時間來相信,顏依真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很擔心你。”她繼續對他說一些或許他比較想聽的話。
方鳴握著那把槍的手動了動,一直站在亭邊大氣都不敢喘的丁宇緊張地看了顏依一眼,顏依卻並沒有回應他的目光,而是繼續走向方鳴。
“你別過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任何人……我就是個廢人,即使動了手術,也是個廢人,而且變成了個徹徹底底的廢人!”
方鳴開始情緒有些激動,顏依隻能生生停住腳步,他又繼續喃喃著說:“眼睛看不見,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什麼都做不了,一直接受別人的憐憫和照顧嗎?……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那樣的人生!”
他說著舉起手裏的槍,顏依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幾步走過去手一把握在他握著搶的手和槍身上:“不要,方鳴,求你不要,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好好說,還可以好好商量!”
“沒有什麼可以商量的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情緒已經瀕臨崩潰的方鳴卻完全聽不進。
沒有了實現理想的資本,沒有了作為一個最普通人的身體健全,甚至也沒有了……喜歡她的權利!
方鳴變得情緒激動,想要掙開顏依握著他的那隻手,手指那麼無意間一動,“呯——”地一聲槍響,在寧靜的夜晚顯得那麼清脆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