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上) 抬望眼滄海明月(1 / 3)

嗖——!一支響箭劃破月夜的寧靜。

崖山土城的城頭上,一名將軍正帶領著手下巡視,響箭升到他的麵前,去勢漸緩,正要下落,他探出二指輕輕一撚,便將這支響箭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銀色的月光正照在他的臉上,他的左臉上有一條很深的刀疤,而整張臉象刀裁過一樣的有棱角,顎下的長髯隨著夜風的吹拂輕輕擺動,顯得格外威嚴。

他注視著這隻箭,這是一支普通的響箭,上麵插著一封書信。是誰從下麵射來的?土城不高,從下麵不偏不倚射到城頭,而且力量不輕不重,偏偏在麵前停了那麼一瞬,讓自己可以輕易地接住,可見射箭的人箭術高超的很。

雖然心中佩服,但他卻滿不在乎地冷哼了一聲:“取火把來。”

小卒取來了火把。將軍把信取下來,又將羽箭丟下城頭,啪的一聲響,就聽見城下不遠處高喊:“好神力,佩服佩服!”

接著馬蹄聲響,越來越遠。

將軍虎著臉也不理會,展開信紙,借著火把的光亮讀道:“文山勸宋兵早降?”

將軍不禁大吃一驚,文山是右丞文天祥的自號,莫非文丞相已經投降了韃子?可怎麼會?

他將信將疑,此事事關重大,這封信還是交給丞相和太傅過目才是。想罷,吩咐手下緊守城池,自己則向皇帝行宮飛跑過去。

說是行宮也不過是幾間草屋而已,整個崖山也隻有這幾間草屋,和大宋之前金碧輝煌的樓閣亭台相比,真是天壤之別,隻不過修葺的還不錯,下小雨時還不至於漏水罷了。

就算是這樣的草屋還是張世傑特意為皇帝趙昺修建的。其他的軍兵和官員有的搭個帳篷,有的住在船中,還有一些老弱的隻能披星蓋月,露天而宿了。誰又曾想到,曾經繁華的大宋江山今昔竟末落如此。

此時行宮內,太傅張世傑和左丞相陸秀夫正在與太妃議事,而年僅八歲的皇帝趙昺正依偎在太妃的腿上打著瞌睡,口水順著嘴角流到太妃的裙子上,可太妃卻渾然不覺,隻是坐在椅子上哭泣。

其時戰事緊張,行宮的前殿便當作金殿,太妃和百官避繁從簡在此商議軍情,但她一個弱女子如何做得了主,大事全是張世傑和陸秀夫打點,軍務方麵都交給江家軍,江家軍的大帥江萬載早已殉國,現在主事的便是剛才在城上巡邏的大將軍江鉦。

張世傑見太妃心急,便勸道:“太妃不必難過,文丞相足智多謀,一定會沒事的……”

話未說完,陸秀夫從椅子上站起,道:“太傅此言差矣,履善被困多日,若還不發兵救援,就算他再足智多謀,恐怕也難逃一死。望太妃速速降旨早發救兵。”

張世傑道:“如今韃子兵臨城下,那李恒乃是西夏後裔,勇武過人,若現在派援兵,太妃和皇上誰來保護,況我軍雖有二十萬,但是老弱病殘者大半,有什麼把握就一定能救出文丞相?”

陸秀夫把朝服袖子一抖,把單手倒背在身後,另一直手顫抖著指著北方:“若不救援,大宋便隻有坐以待斃,或短或久,遲早要被韃子……”

話未說完,張世傑大喝一聲,也站起身來,用兩根手指指著陸秀夫:“夠了,你……”那兩指停在空中,隻是不住地戰抖,卻說不出話來。

這聲大喝仿佛炸雷一樣,震得草屋嗡嗡直響,將小皇帝嚇得從夢中驚醒,他用袖子擦了擦口水,也沒看下麵是誰,迷蒙著眼睛說道:“吵死了,吵死了,誰那麼大膽,驚擾了我的好夢?”

兩名大臣馬上跪倒,口稱臣罪該萬死,不住地磕頭。太妃知道,自己母子的後半生的貧富榮辱恐怕全要指望著這些大臣,看著皇帝如此不諳世事,糊裏糊塗地隻知道貪睡,又想到母子孤苦無依,朝不保夕,竟而無言,哭得更厲害了。

兩個大臣仍隻是不斷地叩頭。張世傑是小皇帝的老師,因此小皇帝對他比較尊重,一見跪下的是他,也就不再追究。

忽然門外一條大漢腳步帶風跑進來,一邊跑一邊說:“不好了,不好了!”

這人正是城頭上的大將軍江鉦。他也顧不得向太妃和皇帝磕頭,一把將地上跪著的兩個人拉起來,“文丞相投降了!”

兩人一聽大驚失色,陸秀夫剛站起來,又撲通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