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白(1 / 3)

“西上太白峰,夕陽窮登攀。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願乘泠風去,直出浮雲間。舉手可近月,前行若無山。一別武功去,何時複更還?”這首“登太白峰”乃唐代大詩人李白所作。俗語說:“武功太白,去天三百,孤雲兩角,去天一握”,太白山之高,自古就享有盛名。

當日李白含恨離開帝都,登上太白山,想象著自己神魂脫竅,禦風雲端,一時間,心中長久以來的鬱積之氣仿佛都煙消雲散了。長空萬裏,他越飛越高,幾乎跳出了塵世,天關月殿也近在咫尺,隻需再往前跨一小步,從此世上的苦難與不平都和自己再無瓜葛。

便在此時,李白回首一望,透過雲霧,隻見拔仙台上一名童顏鶴發的道袍老者手提雌雄寶劍,坐在一匹大青馬上,向自己招手微笑。刹那間,詩人的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罐,終究又生塵念,不忍乘風而去。

許多年後,大詩人在太白峰留下的足跡早已被衝刷幹淨,而拔仙台卻依舊靜靜地立在太白山的最高處。這一日午後,落日熔金,無邊無際的雲海中翻滾著洶湧的赤紅浪濤。雖是夏季,山上仍可見到團團積雪。

突然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倏地出現在了拔仙台上,那人是個中年漢子,穿了一件厚布舊長衫,身軀修長英挺,雙目中寒星迸發,兩條眉毛微微上翹,猶似漆刷的一般。他走到拔仙台邊,放眼環視,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嘿地笑道:“這才不枉咱奔波一場!”說罷轉身望去,目光中,一個小小黑影從不遠處一步一晃地走來。

中年漢子哈哈一笑,道:“都記住了麼?”隻聽一個清脆的童音叫道:“記住啦!”

那小小黑影走到跟前,撥開緊裹在身上的大虎皮襖子,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蛋,竟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他胸脯一起一伏,大口換氣,噴出一團團白霧。這山頂空氣稀薄,冬夏積寒,少年吞了幾大口山風,頓覺喉管發幹,說不出的難受。

中年漢子左手繞到少年背心,貼了上去,少年隻覺得一股熱氣瞬間流到了全身,霎時間舒服起來,心中好生羨慕:“要是我也學會了二叔的本事,這輩子都不會再冷了。”想到這裏,抬起頭笑道:“二叔,你教我的法子當真管用,我一路上來好不輕鬆!”中年漢子微微一笑,望著他道:“還冷不冷?”

少年搖搖頭,又道:“二叔,我背口訣給你聽,你瞧對不對。”中年漢子笑道:“好啊,咱們先說好,你若背錯,可不準再提武功的事!”

少年滿不在意,朗朗念道:“天地正氣,積久自得,練氣之法,在於心定,息定,神定。以神助氣,使之氣足純陽而可定,後以可定之氣助神,神氣俱定,則氣至無而神自純陽。神一寂照,仙道得實......”

這少年叫雲天,是個孤兒,從小由叔父一手養大。叔父名叫雲衝之,是個闖蕩江湖的閑人。半月前,叔侄二人路過長安城,雲衝之突發奇想,帶侄兒到太白山一遊。二人攀了一程,雲天人小腿短,越走越慢,眼見叔父在崎嶇險峻的山道上攀行如飛,便和在平地上行走無異,心下大為豔羨,於是央求他教自己武功。

上一次雲天開口懇求,叔父沒有答允,隻是教了他一些打坐、認穴的竅門。

雲衝之遲遲不傳授武功,那是心中另有考慮。隻因這一次山上風光奇佳,雲衝之心情大好之下,忽想:“我一向自詡為世上最疼他之人,莫非連幾手武功也教不起麼?”言念及此,當場便傳了幾句口訣。

那口訣是他所練武功的心法總綱,對別人並無多少實用之處,何況其中字字句句都是艱深晦澀,若非他親自講解,無人能領會當中的深義。雲天聽了一遍,隻覺得句句繞口,猶如親身走進了一座迷宮。

雲衝之念了兩遍,不待他提問,又教了一門適合在山上行走的輕身功夫。雲天依照此法行走,果然變快兩倍不止,抑且大省氣力。他分心兩用,一邊揣摩腳下出步,一邊默默記誦叔父傳授的口訣,不知不覺間,已離山頂越來越近。雲衝之卻如一頭遊戲山中的大猿,攀岩附壁,飽覽仙山勝景。

“虛極靜篤,了無知覺,是為真靜,恍惚中有妙覺,是為真動,動而不真,真氣不純。虛無之道,虛化神,神化氣,氣化精。以精留氣,以氣留神。神存則生,不存則死。”轉眼間,雲天念完了口訣,抬頭望向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