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晚上九點,很多人都準備洗洗睡了!而上海的徐家彙卻是華燈璀璨、霓虹閃亮,天橋上人來人往,紅綠燈下人潮湧動。港彙與東方商廈的巨幅廣告,時強時弱、此起彼伏的光芒,輝映著美羅城圓形的玻璃幕牆,像這個城市巨人的第三隻眼睛,發散出藍幽幽的靈光,瞪著馬路上的行人。讓正在等紅綠燈的牛畢,內心不禁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
牛畢穿著件新買的立領夾克顯得特別精神,此刻蹬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正準備從衡山路口拐到肇嘉浜路。每次來到這個地圖上看起來像人民幣符號的路口,牛畢都有點暈頭轉向的感覺。本來他可以不用等紅綠燈,直接右拐就能去他要去的徐彙公園。可牛畢總會不由自主地在路口停下來,先找到六百,等紅綠燈轉換了才繼續前行。而當綠燈亮起,牛畢微微一笑,把旁邊美羅巨獸帶給他的恐懼吐出,讓內心的牛氣充斥全身,再站起身子,蘊力一蹬。
“叭嗒”兩聲,一腳踩空。鞋底與踏板的摩擦聲、小腿與踏板的碰撞聲,短促卻清晰,但在喧囂的大街上卻隻有牛畢自己能聽見。牛畢似乎還聽到了脛骨發出了堅強有力的回聲,這是刺痛的感覺。牛畢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重新踩穩踏板,並下意識地把腳向前伸了伸,感覺到鞋跟抵住了踏板的側麵,雙腳完全踩牢了踏板,才用未受傷的右腳發力,車上的燒烤爐,晃了幾晃,逐漸趕上了前麵的人流。還好是冬天,穿的是牛仔褲,裏麵還穿了秋褲,否則後果會糟糕得多。小腿當麵骨上沒有任何肌肉,皮下即是脛骨。高二時候有次在學校裏踢球,被對手撞倒,摔在坑爹的操場上,一顆小石塊讓牛躺了兩周。“還好這次碰的不是右腳”牛畢心想,“踏實呀,一定要踏實踏實再踏實才行,出門在外可不是在家裏、在學校有人照顧呀!”
徐彙公園那根高高的煙囪,不斷變換著燈光,像是在揮舞著四射的激情,正在歡迎牛畢的到來。在肇嘉濱路的候車亭旁,牛畢一瘸一拐地把車上的燒烤架、折疊桌凳、串好的材料、調味籃等有些吃力地搬下來,擺放好。用酒精引燃了木炭,一切準備就緒,牛畢才回頭看了看那根熟悉的煙囪,強顏微笑著搖了搖頭,向這個老朋友排解了一下身心的疼痛,希望它閃耀的霓虹和激情,能夠給他帶來生意和好運。
“羊肉串羊肉串啦,骨肉相連骨肉相連,兩塊一串兩塊一串誒——”牛畢像往常一樣吆喝開來,雖然聲音有些發顫,但還是很連貫。牛畢深吸一口氣,壓下疼痛,準備再大點聲。
“來兩串骨肉相連,四串羊肉,要辣喲!”一個美女挽著男友,來到攤子前。
“好嘞,請坐,兩串骨肉,四串羊肉,要辣——稍等!”牛畢頓時精神倍增,忙活了起來。扇動的扇子,迅速來回扇動起來,炭火躍動,當麵骨的疼痛感似乎也煙消雲散啦。
這個季節,這個鍾點,即使是上海的熱鬧區也逐漸人跡稀少起來,但是這樣的環境正適合情侶們相擁取暖,激吻止渴。再加上十點之後的晚班車,至少是半小時一趟,所以肇嘉浜路徐家彙公園旁的候車亭倒是人頭攢動。有相擁著從公園裏出來的情侶,有獨自裹緊絨服來回走動等車的,也有亂中取靜坐在牛畢的燒烤攤前邊吃邊聊的,也有如入無人之境,坐在候車亭裏不鏽鋼長椅上坐在大腿上的卿卿我我的中學生。
這麼晚,城管也早下班啦,所以牛畢的生意還挺火。不到十一點,串好的食材隻剩下幾串茄子和韭菜啦。一旁的垃圾桶,此刻已經露出一根一根的竹簽,像一個刺蝟鑽進洞裏,隻露個屁股在外麵。牛畢看到這個情形,情不自禁的吹起了口哨,歡快的《今兒個真高興》的旋律帶動腳步抖了起來。“唉喲”快樂的節湊在左腳踮起落下間嘎然而止。
“準備收攤,生意不錯嘛!”話音未落之際,肩膀上已被重重的拍了一下,牛畢條件反射地一回頭,“李科!這麼晚才來——怎麼,一個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