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雷動公府暗籌謀(1 / 2)

康熙十六年春,色陰沉,簌簌一場大雪方停,毗鄰西安門的街巷寧靜肅然,該處建築一色是粉垣黛瓦,方厚渾樸。

其間赫赫一座府邸,門樓三間五架,垂脊上積了厚厚一重素白,兩扇朱紅大門緊掩,邊旁的角門洞開,四五個著青色冬衣,厚氈帽的男仆手持掃帚清理門前積雪。

此間主人便是大清開國五大臣之一額亦都的兒子,曾列班四輔臣之三的鈕鈷祿遏必隆。康熙八年遏必隆因鼇拜造反為康親王傑書以十二項罪名彈劾,削去太師之職,奪世襲爵位,下獄論死。康熙九年,康熙帝念其舊功,仍以公爵宿衛內廷。

康熙十二年遏必隆病重時,康熙帝親臨此處慰問,然遏必隆年已盡,與世長辭,這座府邸也漸漸蕭寂下來。

許是氣過於寒冷,一個掃雪的仆從跺了跺腳,將竹掃帚夾在腋下,朝手中嗬了口氣,卻聽噠噠馬蹄聲踏雪近來,他仰脖望去,見一行四五人策馬而來。

待瞧清楚了為的那個華服少年,才呼道:“大爺回來了!”

餘下幾人也停下手腳,讓至道路兩側,弓背迎接。

那叫大爺的男子眉目俊朗,身姿秀逸,正是遏必隆的三子法喀,因著兩個哥哥皆早夭,遏必隆逝世時不過9歲,已承襲了爵位。十三四歲的一品國公,自然無限尊崇顯貴。

隻見他在府門前的石獅子處收韁勒馬,從容地躍下馬來,早有一個管事模樣的家仆迎上前來道:“大爺可算是回來了,大奶奶已遣人來問過兩趟了,才剛又問了一回。”

法喀顯然此刻心情頗好,並不以為意,道:“不過路上遇見奉國將軍府的五爺,非要拉我去吃酒。”他又低聲喃喃了句,“真是麻煩。”

管事秦有道隱隱聞見一絲酒氣,隻是笑著接了主子手裏的馬鞭等物事轉交給門房的仆隨,一麵引路稟道:“大奶奶叫爺徑直往後頭木蘭閣去。”

法喀聞言也不遲疑,轉過照壁,穿過外院,守在垂花門門房處的家仆忙上來請安,貴公子略一抬手,過垂花門,秦有道在垂花門前自折回身去不提。

法喀進了園子走了一段,才看見一處三層三簷的攢尖頂閣樓。

他步子極是明快,屋內想是聽到動靜,挑了鬆花色厚棉簾子迎接,卻是個著藕荷色緞麵袖口出鋒狐狸皮坎肩,梳斜挽扁髻,瓜子臉的俊俏丫鬟。

她微垂著頭,低聲道:“給大爺請安,大奶奶和姑娘正念叨您,叫我出來瞧瞧。”

貴公子瞧了她一眼,一抬手挽了她手半拉著進了屋,笑道:“冷,難為你。”

早有丫鬟拿了撣子過來躬身為他去掃鹿皮靴上的雪沫子。那丫鬟微微皺眉,卻抽出手來,隻抬眼低聲哀求道:“大爺……”

本是在姐姐屋子裏,法喀也不敢十分無禮,怏怏地鬆了她手。

那丫鬟輕舒一口氣,為他解頜下絛子。

法喀斜睇著她,抬手搭在她腰上,卻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來。

“大爺,六姑娘催您進去呢!”

法喀忙放了手,見是一個圓臉雙環髻的丫鬟轉過屏風出來,不待她行禮便有些不耐煩地丟下句行了,便提腳進了明間。

那丫頭則走了過來,叫了聲:“和萱。”

叫和萱的丫鬟神情倒是自若,微微搖頭,衝那個叫寧蘭的丫鬟道:“姐姐在門口守著,我去廚房吩咐給姑娘燉一盅紫米粥。”

寧蘭應下,二人自去忙自己的事。

本是姐閨房,一掀桃粉撒花墜珠簾子,便有暖薰薰的香氣拂麵而來。

槅扇後掛了一整套十二扇花卉顧繡掛屏,下設鋪了玫紅彈墨椅袱的黃花梨透雕玫瑰椅幾,正北是一張黃花梨卷草紋展腿書桌,桌上陳設一應文房四寶,後懸掛了一幀雪梅圖,東側則是一整排黃花梨嵌琺琅書架,架上堆滿書籍。

南側靠窗處設一大炕,鋪設錦褥,六角梅花炕幾上擺著一套官窯細白瓷茶具,兩個年輕女子憑幾而坐。

左側身坐著的女子白膩膩一張鴨蛋臉上,好一對鳳目柔媚婉轉,顧盼直如夜明珠熠熠生輝,橘色撒花大襖亦難掩少女身段嫋娜,餘下不過一條素淨的百褶裙子;

右手坐著的女子亦是穿著華貴,品藍色折枝花斜襟褙子,絳紫色玄狐坎肩,梳著整齊的大盤髻,正中一隻縲絲金鳳釵,邊緣飾以珠釵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