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塊尋常的頑石,怎的萬歲爺竟愛惜如命根子?”靜貴人小聲說道。
顰如也曾見過那塊石頭,皇帝批折子間隙,常常會拿在手裏,那麵上便似出神般想著心事。
“我曾問過魏公公,說是溫僖貴妃給皇上的。”謹貴人拿紈扇掩唇,如是輕聲說了,又吐吐舌頭,不再說這話。
自她伴駕,除頭幾年外,皇帝幾乎每到十一月便要去拜祭皇陵,六十一年十一月,皇帝沒去祭陵,卻去了南苑行獵。
誰知這一去便是一病不起,顰如奉命和幾個年輕的妃嬪去南苑侍疾,南苑不比紫禁城規矩森嚴,她去膳房安頓飲食回來卻聽見回廊那頭兩個中年男人的談話聲,因聽見提及自己便忍不住駐足豎耳傾聽。
“說是二十一弟的額娘也被召來侍疾。老爺子也不知多喜歡她,竟把自己的年號都賜給她了。”
另一人道:“九弟,你沒事打聽這些事來做什麼?”
卻原來是皇帝的第八子胤禩和第九子胤禟。
隻聽胤禟又道:“八哥,聽額娘說,那熙貴人的眼睛和老十長得一模一樣。”
胤禩沒有做聲,胤禟又忍不住說道:“八哥,如此看來,老爺子極在乎老十他額娘的,怪不得老十竟比我還先封王,小時候,不拘咱們犯什麼錯,隻要拉上老十,皇阿瑪都會重重拿起,輕輕放下,這不也是你著意拉攏他的目的嘛。老爺子每年十一月都要犯一回病,這一回瞧著更是不大好,這關口,老十四又被派出了京,八哥,你可不能不爭一把。”
後麵再說些什麼,她已不敢再聽下去,聽到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已是冷汗透濕了脊背……
聖祖爺十一月十三日駕崩,留遺詔皇四子雍親王胤禛即位,在大行皇帝的葬禮上,她留了心,見到了胤禟口中的多羅敦郡王。
那當真是位極俊美的男子,輪廓分明的五官如斧鑿刀刻,身姿挺拔如芝蘭玉樹。在瞧見他那雙炯然的丹鳳眼時,她似乎解開了心頭那一個縈繞多年的謎團,她究竟是像了誰,如今答案清晰無比。
她一轉頭,隔著嘈雜的人群,再次重逢了多年前的清俊男子,隻是如今已黃袍加身,登基九重。
新帝登基後,皇十子敦郡王好運氣並沒有持續多久,新君改元之後的四月裏,皇十子被抄家幽禁,五月裏皇帝的親弟弟皇十四子胤禎也被囚禁,好歹沒抄家。
因當時顰如尚未從延禧宮搬至壽安宮,隱約聽見一牆之隔的永和宮裏傳來爭吵之聲,翌日,卻得到了太後薨逝的噩耗。
皇太後歿世後,新君越發暴戾。
新君後宮並無多少人,隻摯愛的年貴妃入主翊坤宮,但是永壽宮仍舊是空著,卻一塵不染,如先帝在時,日日有人打掃,隻是她再也沒能踏足永壽宮半步。
而新帝對先帝的遺孀卻加以晉位,她也被晉位嬪位,是為熙嬪。
“貴人,今兒個是惠主子的生辰,宜太妃派人來請您過去寧壽宮一道說說話呢。”雲渺姑姑的說話聲將她從久遠的回憶中拉回,她點點頭說‘好’,複又轉頭去看了眼淅淅瀝瀝的春雨,往事總是纏綿難脫,如這雨絲,早已沁入心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