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內心裏,有善的一麵,也有惡的一麵。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內心中惡的一麵很容易在其沒有希望、看不到以後的時候爆發出來,故而,很多人都將充滿絕望的囚牢當成是世間最醜惡的地方。
世人將罪人死後靈魂歸宿之地叫地獄,也源於此。
初冬清晨,凜冽的寒風將人們阻在了或華美、或簡陋的屋子裏麵,似乎也將囚牢中犯人們惡的一麵阻在了心房裏,此時,鹿南縣縣衙大牢內一片安寧,難得一份平靜。
突然,幾聲木杖拍打聲和慘叫聲打破了囚牢的安靜。
“啊!”
大牢的大門被打開之後,伴隨著一聲慘叫,一個身著單薄綢衣、三十餘歲的矮小男子被推得跌進了大牢中。
一陣響動,大牢中三十餘個犯人,大部分都站了起來,帶著或麻木、或興奮的目光看向了這個新來的囚犯。
押送犯人而來的兩個衙役,目光冷漠的在大牢內掃了一圈,與兩個牢頭耳語了幾句,拖著新來的囚犯走到了大牢最裏麵的牢房前,在一個牢頭打開牢門之後,將拖著的犯人扔了進去。
鹿南縣縣衙大牢有七間牢房,隻有最裏麵的一件牢房,乃是精鋼所造,其餘盡是黑鐵木所造。
這間精鋼牢房,就是鹿南縣的死牢。
死牢,顧名思義,是關押死囚的地方。
新來的囚犯以前沒有來過囚牢,此時還有些不清醒,不過,在其被拖扔進來之時,卻知道他這是進了死牢。
他在地麵上爬了不一會,抬起頭來看向了死牢中的另外三個囚犯。
這三個囚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骨架很大,一臉橫肉帶著一股凶狠勁,看起來就十分的不好惹;一個滿頭白發,看起來年近六十,豆大的雙眼上一對稀疏的八字眉,一臉的刁滑樣;還有一個,卻是一個十三四歲模樣、臉上刺了一個黑色“奴”字的少年。
“賤奴!”
大興王朝,自開朝之日起,便將人分為士、農、工、商、奴五等,其中,身為貴族、有土地的士,地位最高,不允許學技藝、隻能出苦力以及乞討的賤奴地位最低。按照大興王朝的律法,賤奴犯罪,罪加一等,故而,雖然賤奴整體數量不多,死囚之中卻有兩三成是賤奴。
新來的囚犯目光在三個犯人身上轉了一圈,哆嗦了一下,盯著少年囚犯遲疑了片刻,朝著少年囚犯爬了過去。
大牢裏麵沒有被褥,隻有幹草,這間死牢裏麵的幹草盡在原先的三個囚徒身周。新來的囚犯朝著少年囚犯爬去,卻是想挨著少年囚犯取取暖。
他身上的綢衣,雖然價錢比粗布棉衣還要貴,卻畢竟是單衣,不能在冬日禦寒。
大牢內的其他囚犯,包括死牢裏除少年囚犯之外的另外兩個囚犯,見新來的囚犯爬向了少年囚犯,都或麻木、或興奮的看著。
新來的囚犯往少年囚犯身前爬了一會,突然意識到囚牢內氣氛的不對,他往死牢裏另外兩個囚犯臉上看去,見到兩人臉上的異樣,再往少年囚犯看去,這一次,他注意到了剛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少年囚犯身周的幹草,竟然比死牢中看起來最不好惹的中年大漢還要多。
意識到了不對,新來的囚犯臉上驟然多了幾分緊張。
他遲疑了一下,又欲言又止的盯著少年囚犯看了片刻,轉頭看向了那個一副刁滑樣的老人。
“過來吧!”
刁滑老人的聲音有些尖細,似乎也帶著一股刁滑味。新來的囚犯隻遲疑了一下,便立刻朝著刁滑老人爬了過去。
不管是之前新來的囚犯被押進來,還是剛才新來的囚犯往其身邊靠近,以及現在往刁滑老人跟前爬去,少年囚犯的臉上始終一臉的冷漠、木然。
新來的囚犯爬到了刁滑老人身邊,與刁滑老人靠在了一起,不一會,其他牢房內喜歡招惹是非之人便問起了新來的囚犯的根底。
方今天下,雖然有幾個清名流傳的大官,據說清正廉潔、剛正不阿,不過,各郡、各府、各縣冤獄卻不少見。進死牢的囚犯,未必就是犯了死罪,甚至可能根本無罪。從新來的囚犯想靠近少年囚犯卻不敢這件事上,牢中其他囚犯都能看出,這個新來的囚犯不大可能是那種惹不得的人。
牢中的這些囚犯,打聽新來的囚犯的根底,一是出於好奇,二則是想看看能否找到心理安慰,甚至是發泄心底陰鬱之人。
新來的囚犯顯然是個聰明人,被其他囚犯問了很多話,卻一句沒吐露自己的真正根底,隻是在言語間暗示他還可以出去。
時間將近午時,牢頭送來的牢飯。
死牢中,少年囚犯取走了盛的最多的那一份牢飯,很快一臉木然的吃完,然後將飯碗放好,回到原處靠坐著。
大牢內的其他囚犯對於少年囚犯如此見怪不怪,新來的囚犯卻又忍不住看了少年囚犯幾眼,心中暗自猜測這少年囚犯到底犯的是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