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薑水湯湯,在宮室旁亙古流淌,我亦經常與姐妹侍女去嬉水遊玩。但是我的確是不會鳧水。
沐浴泡澡也就罷了,不過腳尖觸地,還是有著實感的;若是真真跌入水中,我究竟會使出狗扒式,還是其他更加優美的姿勢,卻真是沒有一星半點兒的把握。
雖然我在昏迷的前一瞬間十分糾結這個問題,但是下一個洪波湧來,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渾濁泛黃的河水從四麵湧來,著實叫我狠狠嗆了好幾口水,想張大嘴呼吸,才發現口中已經塞了不少枯枝爛泥,幾欲嘔吐,卻又猛灌進幾口大水來。
不遠處的碧泉村籠罩在我那淡淡的粉蓮之下,想是並無大礙了。
周遭的景色已然是模糊不清,耳中猛然傳來尖利的鳴叫,我試圖努力地拽住任何一件水中掠過的物體,卻都是徒勞。
洪水是如此的冰冷,一點兒也不像它熱血沸騰咆哮的樣子。我掙紮得十分痛苦,可能,要被淹死了。
眼前一黑,再也沒有任何感覺。
幾束光隔著眼皮透了進來,似乎有人緊張地呼喚著:“瑤姬!”
唔,我明明是阿瑤,在凡間大家都是這樣叫我。
有人攬著我的腰,力氣大得腰似乎都要斷了,那人的聲音十分的低沉,卻有股清絕冷寂的味道。
他低低道:“瑤姬,有我在這裏,你不用怕。會沒事的。”
我在這呢喃中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我怔怔地望著烏黑的洞頂,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幹草堆上,地上不算太幹,星星點點地滲出了水珠。這是一個小小的石洞,空蕩蕩的除了地上一堆熄滅了的柴火並無多餘的東西。洞壁上掛滿了深綠色的苔蘚,倒像是柔軟厚實的毛毯。洞壁上許多小水珠順著石縫滴滴答答流了下來,晶瑩透亮。
父神曾經說過,許多神族的隱士,也喜歡尋一些這樣幽僻的洞府居住,以便拋開一切雜念專注修習,以圖早日勘破修為壁壘,臻至化境。
我想,這也許便是隱士們修習的洞府吧,叫什麼來著,對了,別有洞天?
一人淩波踏月般地走了進來,看到我時,先是一愕,隨即眼神一亮。
他撩起袍子,十分自然地坐在我的身側,探出一隻手,將我的下顎掰了掰正,道:“你終於醒了?”
我分明看見他如玉雕般的臉上,漾起一抹淺淺的喜悅。那深若寒潭的眸子,竟然也泛著點點璀璨星光。
整個人還是悶悶的,胸口似乎有根棒子在攪動。
他的神采讓我不知所措,隻覺得腦中“轟”地一下,仿佛被天雷炸開了一道大口子。所以的思緒都像那決了堤的洪水,傾瀉而出。
我想我完了。
兩隻手無意識地搓著衣角,試圖掩飾我的尷尬。
我垂下了眼瞼,聲音低得連自己都要聽不清:“大司命,為什麼你每次都要救我啊,明明是我自己耽誤了求救的時機...你不是總會挖苦我麼....”
他有些惱怒的看著我,掰著我下顎的手更加緊了。他一字一句地糾正我:“我,叫,玄,囂。”
我別過頭去,不敢看他。
他卻鬆了手,聲音淡淡響起,雲淡風輕放佛就是在談起外麵的天氣:“是,你總將自己置於險處,怎麼叫我不擔心?”
心中突然一甜,突然間胸中攪拌的棍子也沒有了,腹中也好通暢了,腦瓜子好像也清醒了。像有什麼東西正欲噴薄而出,我也顧不得許多了,脫口而出:“我..呃..這樣很好..我喜歡...呃...我喜歡...這樣的擔心...”
一句我喜歡你,硬生生被我說成了我喜歡這樣的擔心。我是多麼不善於言辭啊!
他深深地凝視著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緒,半晌,他卻輕輕笑了起來,從懷中摸出幾顆野果擱在了我身邊。鮮紅欲滴,果香入鼻。看上去煞是新鮮誘人,一定是他剛剛出去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