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想著,如果可以不丟官棄爵就達成目的,為什麼非要丟掉官位,如果可以不用死就達成目的,那麼為什麼還要蠢到去送死。
哪怕非要死一個人,如果可以死別人不死自己,那就讓別人下地獄去成全自己的事。
人不為己誅地滅,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這樣的心思,卻從來都不曾出現在九姐兒的身上。
她從來都沒有幹過損人利己的事,她從來都是那樣光明磊落,剛正不阿,愛就不顧一切得愛,恨就酣暢淋漓得恨。
她聰明,知進退,懂道理,也有些聰明,謀略。
可是,如果是她,她從來都不會用傷害別人,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自己愛她,她便不顧一切得去跟魏明煦和林芷萱爭取。
自己與旁人訂了婚嫁,她便那樣努力得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光鮮亮麗得站在自己麵前,將自己送她的,所有最寶貴的,都統統還給自己。
不是恨,不是嫉妒,不是設計,不是鑽營。而是那樣落落大方得放手。
沈子安豁然領悟了魏明煦的那句配不上。
他自以為是的聰明,在魏明煦眼裏原來是這樣的卑鄙,不堪。
他仿佛是一個行在暗夜角落裏狡猾的鬼魅,仿佛得到了一切,卻從來都沒有感到過滿足,那些權勢,那些爵位,那些金錢,那些奉承,都曾經讓他歡喜過,可是那歡喜卻是如此的淺薄而短暫。
不過片刻,他便又回到了自己仿佛與生俱來的不安裏,隻能戰戰兢兢得侍奉君王,保全地位,得到的越多,害怕失去的也就越多。
那得到的,終究都成了他肩膀上越來越重的枷鎖,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所以,他才會被那樣明亮耀眼的九姐兒深深的吸引,那個傻傻的真的丫頭啊,其實是照進他卑微黑暗生命裏的光。
沈子安忽然笑了,他拿起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絡子,將它重新係在了自己的佩劍上,對玉哥兒:“朝聞道,夕死可矣。就讓我賭一把吧。”
養心殿裏,他抗旨拒婚,他,他要娶魏九如。
魏延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哈哈大笑著:“這是怎麼了?一大清早的,就來給朕講笑話。”
沈子安卻沒有笑,一臉肅然得單膝跪在了魏延顯的麵前。
魏延顯臉上的神色也冷了下來:“朕已經給你指了婚,聖旨都發下去了!曹家都在預備著嫁女兒了,你這個時候跟朕犯什麼混?!給朕滾回去!一大清早的,胡言亂語。”
沈子安雙膝跪地:“皇上可下旨,沈子安配不上曹家的千金,請曹家千金另覓良婿。”
“那你就配得上靖王府的公主?!”魏延顯抓起一本奏折摔了過去,那盛怒的樣子,嚇得屋裏的太監魚貫而出。
魏延顯看著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沈子安,卻忽然笑了,那陰冷的聲音如同蛇一般鑽進了沈子安的耳朵裏:“沈子安,朕這麼多年來對你不薄,你心心念念的,還是隻有靖王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