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通人性,特別眷顧幸福人家。江南水鄉梅鎮一戶人家的宅院裏,不時傳出歡笑聲。從外觀看,這座宅子古樸典雅,有著一個別致考究的門臉,門楣上嵌一塊黑色匾額,上書三個遒勁鎏金大字 ——“同安堂”;向後看,是一座深宅大院,讓人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
這座位於綠柳街的宅子,就是享譽小鎮內外的被稱作“同安堂”的黃家。
黃家在鎮上懸壺濟世已曆三代,憑借祖傳醫術,治好了不少疑難雜症,在這遠近十裏八鄉很有名望。
同安堂是座百年老店。歲月的風霜已使它顯得有幾分陳舊,但掩蓋不住它曾有過的輝煌。現在的主人保持低調,盡管有錢,也不做重修豪宅,再造府邸的事情。況且,府上沒有多少人了,大部分宅屋都已閑置。
後宅清冷,前堂的火爆一百年可是從未改變。同安堂鼎盛時,遠非今日可比,每日進出同安堂的人不計其數,用“門庭若市”形容決不過分。
那時的同安堂日進鬥金,足以支付後宅龐大的開銷,府上管家帳房,夥計幫工,女傭下人,一應俱全。
同安堂分前堂和後宅兩部分,前堂是先生坐堂問診的地方,後宅是一家人飲食起居之地。
故事就從一九三五年農曆的最後一天說起吧。
除夕日,一家人也沒能閑下來,各自忙著手頭的事情。廚娘李阿婆為一家人備畢早餐,急著去侍應主人;管家姚興福忙於安排大宅院一天的大小事務,養女阿嬌在盤點賬目,夥計們清晨來上工,給這個一夜沉寂的大宅院帶來些許喧囂。
這是一個五口四姓之家,但真正屬於這個家庭的隻有主人黃敬儒和他的獨生女,養女、廚娘和管家都是外姓人。
阿嬌與這個家庭和父女倆關係最近,她被黃家收養十二年了。
阿婆是個有家無親之人,雖在鎮西有房三間,但回家的時候少,住同安堂的日子多。
姚管家是個無妻無家無兒女的“三無”之人,五年前由老管家吳泰伯推薦,接班做了管家。他一年四季不離同安堂,成了這五口四姓之家鐵定的一員。外界已自覺地把他們看做一家人了。
同安堂除五口之家外,還有一個更大的群體,那就是夥計們。夥計們處在這個家庭核心的外圍,他們大多扮演無足輕重的角色,對同安堂的大小事務發揮不了多少作用和影響,隻是幹活掙錢拿薪水;他們幹的盡是些粗活,多他們不顯多,少他們也不顯少,換別人來幹還成。
夥計們數目不定,但總有十幾個。他們多是鎮上窮苦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學,又要幫襯養家,父母便托人介紹,把他們送進同安堂,不求大福大貴,封妻蔭子,隻求日後被黃先生相中,收做徒弟,也算有個好歸宿。
夥計們總是處在流動之中,來來走走的,今天還幹得好好的,明天就讓你給他結賬算工錢,另謀高就去了,但也有踏踏實實一直幹下來的。
後宅堂屋裏,主人黃敬儒坐在寬大的藤椅上,正在享受舊曆年底的溫馨時刻,一條折起的毛毯蓋在雙膝上,用以禦寒,身邊的八仙桌上放著一杯剛沏好的茶。
“辛苦一年,該歇歇了。”廚娘李阿婆立在一旁,殷勤地勸慰著。她端起桌兒上的蓋碗茶,遞到黃先生的手上。黃先生用杯蓋拂去茶末,抿了一口。
李阿婆早年是鎮上粹鮮酒樓的女廚子,就在同安堂女主人過世的那一年,經人介紹,投在黃家幫傭。那時,黃家的獨生女剛剛降生,嗷嗷待哺,後宅無人打理。阿婆進門,請了奶娘,伺候先生的飲食起居,一日三餐,精心調理,從不肯將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