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還有些搖搖晃晃,白霖羽的眼眶周圍有些酸痛,她收到顏扉的消息,心中一時沉沉浮浮,打開手機用軟件買了最近的機票,隻隨身帶了錢包和圍巾就往風雪裏跑。深夜的機場大廳仍然有些亂糟糟,讓她想起當初去法國時候的場景,她在別人眼中的風光似乎更像是逃難。
她也說不清這樣的感覺,那種落荒而逃的恐懼時刻縈繞著她,生怕一不小心被人知道了什麼機密,從而羞愧難當,再也做不了主。熹微的晨光照耀,大巴車已經開往那最偏遠的鄉鎮。在抵達這一程時,不論如何,她應該忘記前事,無論如何,她是不希望來不及說我們重新開始,就先告訴何雪言那家夥,你媽媽重病快離世了。
天光一點點亮起來,這兒的山很有些特點,一個個饅頭般立在遠處,已是隆冬仍有些許翠色點綴,她忽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來過這裏,那時候何雪言就坐在她身旁,那少女纖細敏感,與人說話雖有些冰冷嬌蠻,但眼神裏那種小鹿般的驚慌總是不經意流露。
白霖羽在官宦家庭長大,自小知道察言觀色,那些來討好她父母的人,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她都能瞧出來,父母帶著她去討好別人,她也能看出來大人物是高興還是不耐煩。那些官場上滾打的人眼珠子動一動,心眼實在太多。
她不想看,也不想聽,但仍會偽裝起來,討好該討好的人,不理會自己可以不去理會的人。見人下菜碟,她有這樣的本事。似何雪言這樣的小姑娘,她見得不多,可以說吧,有點老舊的古怪感,她懷疑她生錯了年代,一身從內到外都帶著些舊文人的毛病。
那時候她擁有一切,覺得她有趣,便輕易將她拉扯到懷裏,隻是那時候她也很笨,忘記收斂壞脾氣,她們像兩隻刺蝟,一離的近就刺傷對方,離的遠些就耐不住寂寞。人年輕時候的愛戀那麼炙熱,卻又十分愚蠢……
她想著從前的事,隨著大巴搖晃,思緒已經換了幾換,無論如何白霖羽仍是高興的,高興地想掉出眼淚那般高興,可她已經長大了,還有任務在身,即便知道何雪言不顧一切跑出來,是來了最初的地方,內心的波瀾再多,眼眶的眼淚已經無法掉下來,隻餘了些熬夜後的酸脹。
車子翻山還是翻山,盤山公路做的人有些暈眩。她自嘲了自己當年的年輕,為何選了這麼遠的地方做公益。年紀稍大些,這路還真讓人有些吃不消。她拿著手機,想給何雪言掛電話,希望她接電話,可自己的手機信號先丟失了。
心中歎口氣,看來不管這一趟是不是能找到何雪言,她也隻能一如既往的走下去。
冬季的一個早晨,在南方的一個山區鄉鎮,白霖羽下了車。
她來的匆忙,穿著簡單,手腳還是凍的有些冷,集鎮不大,一條街上兩側都是老舊的房子,她看了一眼這地方,熟悉又陌生,似乎是場景穿越,這裏發展的真慢,仍有九十年代的一些痕跡,一些很老的住宅樓和臨街商鋪幾乎沒有變化。
街麵上的人說著嘰嘰咕咕的南方話,口音濃重的拐著彎,她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總共算起來也未出過太多次城到山區。她想起何雪言那消瘦的身子骨,又埋怨起她小孩子脾氣,便是大冬天想找個地方散散心,也不找個舒坦地,山裏陰冷,吃住都不習慣,想當初都是她花了錢讓村民去外間給何雪言帶回很多吃的用的才打發了時光。
那姑娘就是個癡人,總幹些離譜的事。她這樣想著,有心疼,在市集上轉了一圈,有人以為她是來旅遊的,湊過來兜售生意:“要去看苗寨嗎?上車就走,200元不拚車。”
這價格還是漲的有些凶狠,很久以前是十分便宜的。那男子個子矮小,曬的黝黑,一個勁和她叫喚:“走不走嘛,前麵沒有車了,這個季節人少,一看你就是外來人,我也不欺生,給你打打折。”
白霖羽倒不在乎這點錢,站在一堆司機裏,拿了手機翻出何雪言的照片道:“你們誰瞧見過這個人嗎?”
是何雪言的一張工作照,司機見是美女問話,好幾個湊過來看,皺著眉頭都搖搖頭:“一天拉客那麼多,記不得那麼多。”
白霖羽沒打聽到確實的消息,歎了口氣,還是在司機中調了一個較年輕的小夥子上了一輛捷達。那車開走,司機與她道:“三十多公裏路,剛才那人訛詐你麵生。我收你80元。”
她說了謝謝,那司機猶自嘀嘀咕咕:“大姐,我看你麵熟,是不是哪兒見過你。”
她不搭話,那小夥子開著車道:“你莫怕,我不是亂說,我好像就是見過你。”開著車想一想,終是驚喜:“我在電視上見過你撒,大姐你是不是上過衛視節目,是個名人。”
白霖羽嫌他呱噪,她如今已經開始成名,起先是個文化圈,接著是城市的文藝青年裏,再到勞苦大眾,知道她的人倒是原來越多,不得不說,顏扉在宣傳工作上是人脈多多,手段多多,愣是把她那麼冷門的一本書炒來炒去,炒的給出版社賺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