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撲麵而來的仍是這疏離曖mei的空氣。暗紅色的頂燈的上頭,是一片透明的天花板,我甚至可以看見樓上男男女女的腳,交纏在一起。
撐著柔軟的沙發坐起來,看看空空如也的四周,這才想起來,朋友已經離開,臨走時還不忘拍拍我的臉。一陣陣酒意忽然湧了上來,頭開始發昏,四肢也不聽使喚。
舞池裏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好幾個打扮酷酷的女生,摟住了她們麵前的舞伴。我迷迷糊糊地站起來,拎著包穿過這一片紙醉金迷。
抬腳邁上了地麵,走出酒吧,才能真正呼吸一口正常的空氣。喧鬧都被留在了厚厚的玻璃門裏麵。
耳朵清靜下來,心上卻仍揮之不去那陣煩躁,我靠在路邊的電線杆上,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舉起手來晃了一下。
即刻,一輛出租車就在我身前停了下來。
“周格!”一個焦急的聲音從後麵穿來。
我往後一看,一個短發的高個子女生從陰影裏跑出來。她一把拉住我,眼神中帶著一絲關切,輕輕問:“怎麼了?是不是喝多了?”
我有一絲尷尬,卻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從她手中抽了出來,一邊去拉車門,一邊笑:“沒什麼,我回家了,你們繼續玩吧。”
嘴上說著,也沒停下動作,說完話,我已經坐在車裏,關上了車門。
她站在窗外,一臉不舍之情,而我已經把頭轉了過去,目視前方,朝司機報了地名。
用手指按按發了虛汗的額頭,就覺得腦中一陣陣若有若無的疼痛襲來。糟糕,莫不是喝了酒,又吹了風的緣故?
這個夏天很奇特。
浙江剛剛遭了台風襲擊,重慶那帶又遇大旱。好像夏天就是全中國人民遭災的倒黴時候,打開電視全是一派眾誌成城拚死抵抗的慘樣,到處都是災,都是人與自然的搏鬥。這一回真是天有異象。還好我生在上海,這裏一切都很平靜,似乎那些災啊難啊來了都繞道往別處去了。
畢業兩年,生活似乎陷入了泥沼。一回家就是老爸老媽不停交錯的聲音“相親相親”,彙在一起變成了虎虎有力的勞動號子,直叫我想撞牆自盡。不回家的時候,每天的上班內容是在MSN上與眾狐朋狗友調笑,對話框出現,必然是以下內容:
最近又來了一批好貨,要不要認識一下?
我要談戀愛,可惜沒人愛,怎麼辦?急死我了。
親親,我想你,把你上個月織的圍巾送給我吧,還有那副墨鏡。
你還沒開始用眼霜?哦,天啊,你馬上就要變老了。
那個賤人,她回來都沒跟我說一聲,是那個小會計去接她的,她都有老婆了,還搞來搞去的。
高口把我給整死了,太難了!我這個月都沒出來海皮過了!太慘了!
可以想見,我的生活是怎樣的,而圍繞在我身邊的人又是怎樣的。
我幾乎覺得這社會已經在往不歸路上奔了,按說我也算個守本分的人,但仍有一幹猥瑣男一臉羨慕地說,“你的生活真混亂。”
我自知,男色女色皆不戒,是有點令保守人士掉下巴,不過我隻相信自己心底的那個聲音,有愛無性,當然,是無性別,不是無*。
回想剛才那個高個子女生,她一向都那麼帥氣,白淨的臉上有一雙清澈的眼,跳起舞來的時候能迷倒無數女孩,所以身邊總不缺情人。
想到這裏,我暗暗歎口氣,這種一腳踏幾船的帥T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按捺住對她的一點好感,裝著對什麼都不在意,卻下意識摸了摸包裏的手機。看著高速公路上往後退去的一盞盞路燈,我忽然生出一點疲倦。感情的事,我控製不住,但永遠都在進退和猜測之中,玩的就是心跳,沒有一個人肯真心付出承諾。
所以,林宇,別怪我對你無情,雖然李銀河老師說現在盛行多邊戀,我還是異常厭惡卷到這種關係裏去。
不到半個小時,司機已經開到我住處的巷子口,我看看那個暗紅色的數字,忍住心痛,刷了交通卡,下車來,做了一個深呼吸,才穩住了身子。該死的,出租車費又漲價了,竟然要花我50大洋,要是開到家門口,起碼還要加3塊錢,於是我決定提早下車步行,隻當散步。
夜裏的風輕輕拂上麵龐,我轉身進了巷子口的便利店,買了一隻可愛多,再出來,沿著黑黑的小路一邊走一邊吃。
剛舔了一口,忽然覺得手上挎著的包被猛力向後一扯,扯得我整個肩膀好似要裂開一樣,可愛多已經順著這力道脫手往半空中飛去。我忍不住要開口大叫,聲音剛剛從喉嚨裏傳出,在空氣中像一個壞掉了的炮仗,沒炸開來已經整個被吞沒。接著腦後的刺痛才迅速蔓延至全身,我這一瞬似乎明白過來,又似乎什麼都沒明白,數千數百的念頭像龍卷風一樣在腦內互撞,卻看到那個可愛多頭朝下落在了地上。3塊錢,就是為了省3塊錢……
這麼想著,我身子跌到了地上,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