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第2章

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馭鷹迷迷糊糊地用額頭蹭了蹭枕頭,習慣性地用手去抱身邊的……空空如也!他猛地睜開眼,覃希蹤已經不在他的身旁。

馭鷹緊張地翻身下床,光裸著上身就奔出了臥室。“希蹤!希蹤……”

她穿著單衣,迎著冬日的寒風靠在偌大的陽台邊。手裏握著一杯半涼的紅茶,早已不再冒熱氣,她卻還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啄飲著,悠遠的眼神出賣了她孤寂的心情。

“你在這兒?我以為你不見了。”他抱緊她,不停地用清晨剛冒出胡髭的臉去磨蹭她柔嫩的肌膚,那種對比鮮明的刺激讓他確認她仍在他的身旁,永不會離開。

“你怎麼起得這麼早?”他平時不睡到九點是決計不會醒來的,現在才六點多,正是他的好夢時分。手指輕觸他暴露在寒風中的肌膚,她推著他,“快去穿衣服,你不冷嗎?”

他不在乎,隻是更緊地抱住她。“有你在,不冷。”

偶爾,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會像孩子般地撒嬌,每到這種時候他脆弱的表情總讓她難以拒絕。冥冥中,她感覺他的心底有一塊柔軟的罩門,是他從不對任何人敞開的禁地。每一次,當她快要走近的時候,他又用男人的堅韌推開她,維護著他男子漢的自尊。其實,男人不用永遠堅強,沒有人是永遠堅強的——除非,你不是人。

“快點進去吧!你不是要去見美聯社的負責人嘛!要是你真的生病了,那可要耽誤工作了。”她推他,她可以生病,他卻不能有事。

就依了她吧!馭鷹像所有普通的早晨一般,衝涼、吃早餐、換衣服、準備出門。

“等等!”在他出門的前一刻,希蹤叫住了他:“你今天去見美聯社負責人,是不是應該換套西裝,還得打領帶吧?”

“我每次見他都很隨便,反正我拍出的東西他一定會要,我開多少價他也一定會給,有必要這麼麻煩嗎?”他不屑一顧。在戰地的時候,幾個星期不洗澡都是家常便飯,還換西裝?他惟一穿西裝的理由是邀請希蹤同他約會,美聯社的負責人尚未達到那層級別。

希蹤拉著他走進更衣室,打開屬於他的那層衣櫃,裏麵放滿了各式各樣、各種顏色的西裝,全都是邀請他參加國際性記者頒獎大典、專題片頒獎盛典或是其他社交活動,乃至名人婚禮隨邀請函一同送來的西裝。

可惜,Hawk從不參加這些活動,家裏的獎杯倒是放了整間房,連她用來插花的那個水晶杯都是他獲得某項國際記者大獎的記念品。

奇怪的是,他越是不參加任何頒獎典禮和社交活動,越是有人一次又一次地將邀請函通過阿曼送過來。邀請函可以丟掉,西裝卻不能隨便送人——阿曼和他的身材不同啊!

所以嘍!久而久之,家裏的更衣室就累積起了各種品牌的西裝一整櫃,好在他的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錯,隨便挑一款穿出去都是模特的標準。

希蹤挑了一款結合了休閑理念的黑色西裝,同色係的大衣,米色襯衫再配上條紋領帶,完美!

原來,不僅男人喜歡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打扮得光鮮靚麗,女人也喜歡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英俊瀟灑。既然她喜歡,那他就便宜了那個美聯社的負責人吧!

穿衣服馭鷹可以自己來,可是麵對這條領帶,他就懵了。領帶他有幾百條,可是活了三十三歲,他從未成功打過一條領帶。左一塞,右一繞的,他頭暈,幹脆不打。惟一一次打領帶還是為了和希蹤出去約會,那條成功的領帶是尋尋幫他打的。整整一天,他都沒敢轉動脖子,要看側麵的人全身都得移動,希蹤還以為他落枕。

相處兩年,他這點毛病,希蹤再清楚不過。奪過快被他捏成臭帶魚的領帶,希蹤手腳麻利地幫他弄著,他半蹲著身子,好讓她足以夠到他的頸項。

東方小矮人——這個形容詞馭鷹隻能在心中默默說道,千萬不能讓她聽到。否則她又要發了狂似的買超高跟鞋,要知道高於六公分以上的高跟鞋對腳都是有害的,他不忍心她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受苦。

“馭鷹,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幫你打領帶嗎?”她狀似無意地說道。眼睛雖盯著領帶,心卻掂量著該如何將最透明、最殘酷的心思展現在他的麵前。

她收緊領帶,緊緊地勒住他的脖子,“因為每次這樣收緊領帶結,我都感到你正被我握在手中,如果你飛,我就緊緊勒住你,將你勒在我懷裏。”

隨著她手指收緊的動作,馭鷹全身一僵,抽回她手中的領帶,他避開了她追問的眼睛。“上班時間快到了,你趕快去電視台吧!我先走一步,明天再送你。”

他走了,逃也似的離開了她的視線。他逃得掉嗎?希蹤走上南麵的陽台,那裏正對著別墅的車庫。她看著他坐進車裏,再看著他使勁地用右手的食指、中指拉扯著領帶結,直鬆到完全脫離頸項為止。

馭鷹感覺不遠處始終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他順著感覺望去,正對上她幽怨的眼神。那是一個比戒指更牢靠的禁錮,讓他永遠也逃不開。

“嗨!覃記者!”

覃希蹤抱著新聞稿暫住了腳步,“小孫,有什麼事嗎?”

小孫是電視台的化妝師,喜歡自稱自己“小孫”,大家也就隨著她這麼叫開了,小孫偶爾也幫希蹤她們這幫年輕女孩做做造型,大家混得很熟。

“我這兒有些好東西,送你一份?”

“什麼好東西?難為你還惦記著我。”希蹤接過來一看,全是最新款的婚紗設計,還有拍攝婚紗照的優惠卡以及蜜月指南等等。“這是什麼?你什麼時候做起婚禮推銷員了?”

小孫至今仍處於家居狀態,見人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有好男人嗎?分我一個!她不可能這麼快就準備做新娘。

“這可是‘DRAGON’集團下屬婚禮一條龍服務公司的特別優惠卡,我好不容易才弄到幾張。你和你的‘BF(boy friend的簡稱,現代流行語)’可是完美登對的等級,怎麼樣?想不想借這個機會把他騙進教堂?”

電視台的同事都知道希蹤的男朋友是個老外,還是個駐中國的記者。他們不知道那個老外記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戰地記者——Hawk。

“可惜他不相信任何宗教,絕對不會上教堂。”希蹤的話半真半假。依現在的情況看,馭鷹不可能跟她上教堂,而且他也的確不信任何宗教,即便結婚也不會在教堂裏舉行。

小孫當她在開玩笑,也沒在意,“好姐妹”似的推了她一把說:“這麼好的男人你可得抓緊,什麼時候不想要了,請第一個想到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不想要馭鷹?希蹤苦笑著搖了搖頭,她不想要他的可能性不大,她反倒害怕有一天他不想要她。她的情敵沒有別人,隻有災難和戰爭。仿佛災難和戰爭是他的生命,災難現場和戰地采訪是他生命中的靈魂,那她呢?她算什麼?

再多的思考也找不到答案,既然他不想提結婚的事,她也無法勉強他。算了,還是工作吧!失意的女人總喜歡用忙碌的工作來麻痹自己。她是凡人,也隻有這幾招俗辦法,成不了仙。成不了仙,所以為愛所困,不懂得放飛自由,惟有收緊手中所能握住的領帶結。

長而圓潤的手指無意識地移動著鼠標,她的眼睛麻木地橫掃屏幕,冷光乍現。

同樣是記者,她這個電視台小記者成天窩在辦公室裏編故事混飯吃,比起那些被稱為“無冕之王”的戰地記者,根本是廢物一個。什麼時候,她若是能開辟出自己的戰場,是不是心境也會有所不同。或許,她也能像馭鷹一樣,丟下所有的包袱,獨自翱翔。

獨自翱翔——如此豪爽、偉岸的字眼適合小小的女記者嗎?還是,她懶惰地隻想挽著一雙堅實的手臂走在超市裏比較十三塊八的牛肉和十七塊五的牛柳到底有什麼區別。

茫然的眼珠裏竄進幾個陌生的字眼——非典型性肺炎——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這個詞的出現頻率正在升溫。

不知道是直覺,還是無意識的動作,希蹤將那個網址抄了下來。心情不好,連帶著身體也不太舒服,她向主任請了假,將手邊的工作帶回家做。

希蹤站在家門口,努力地深呼吸。這是兩年來她培養出的特別技能,隻要她這樣做深呼吸就能判斷出馭鷹是否已經在家。今天的答案是:他尚未回來。

沮喪的心情不期而至,希蹤將隨身背的包丟到客廳的沙發上,小孫送她的那些有關結婚的物品從包裏撒出來,掉了滿地。她也懶得去揀,反正最近也不可能結婚,它們之於她——無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