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句倒是實話,不過能拿出如此豐厚聘金的幾乎沒有。一般婚娶,聘金都在百貫以內,貧寒人家,更不用說。唯一例外的是城西的王財主,肯出兩百貫。隻不過身為鰥夫的王財主今年剛辦了五十一大壽,有些嫌老。
經過一番比較,劉夫人還是覺得女兒嫁給年輕的陳三郎更體麵些。
雖然陳三郎進不得學,注定當不了官,可勝在年輕,模樣也還算不錯。加上有些家底,不用過苦日子。
再說陳三郎性格迂腐,不懂計算經營,女兒嫁過來後,主持家室,說一不二,便是主母般的身份地位。
本來上次吳婆子上門提親,隻要陳家答應兩百貫的聘金,婚姻便可成。但陳王氏見聘金數目太大,一時間沒有答允。想著過些時日,劉家方麵會酌情減少些要求。
孰料在此期間,陳三郎便出了事,行為無端古怪。當心急地再去提親,行情已然翻倍大漲。
從兩百貫翻到五百貫,劉夫人自有道理。陳三郎所作所為,飽受風評,名聲大損。反正之前沒有立下字據,這時候不漲價,更待何時?
至於陳三郎的健康問題,麵黃肌瘦的,確實孱弱。不過其原本的身子也好不到哪裏去,“文弱書生”一詞,可不是胡亂叫的。況且有了五百貫的聘金,莫說嫁給弱不禁風的書生,就算嫁給行將就木的老頭子,都有幾分同意。
吳婆子適時開口:“陳夫人,劉家閨女品貌端莊,乃理想人選。有相師給她看過八字,十足旺夫相。也許娶到她後,三郎定心立性,說不定還能進學考到秀才呢。”
陳王氏被說得大為意動,無奈五百貫的聘金就像壓在脊背的一座大山,沉甸甸的,讓人近乎絕望。
要知道婚嫁之中,聘金開支隻是一部分,後麵一係列禮儀,酒宴等等,同樣耗費不小。
或者,跟原兒談談,再做決定。
“娘親,這樣的親事,不要也罷,咱們娶不起。”
淡然的話語從門外傳來,陳三郎正站在那兒。看他一身灰,應該是在武館那邊回來的。
聞言,劉夫人登時跳起:“一點誠意都沒有,找我來談什麼?”
嚷嚷著,拂袖離去。
吳婆子說了句場麵話,也告辭走人。
她們走後,陳王氏來到陳三郎麵前,問:“原兒,你有什麼打算?”
陳三郎微笑著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不急。”他現在根本不想在這方麵花費什麼心思,對於所謂的綱常倫理,並不放在心上。
呃!
陳王氏覺得兒子似乎有所變化,變得有主見了。轉思一想,也覺得有道理:罷了,娶不成劉家女兒,難道兒子就得打光棍嗎?
對了,城東李家女兒雖然容貌差了點,但也過得去……
很快,陳王氏有了新的想法。為兒子張羅親事,可是天下間每一位母親最為熱衷的事。沒有滿意的結果,決不罷休。
離開陳家,轉過條街道,劉夫人與吳婆子赫然又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劉夫人,聘金要得那麼高,隻怕陳家不會答應的。”
吳婆子擔憂地道。
劉夫人麵有狠色:“我自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
“吳婆子,媒婆說親之事,咱們涇縣都由你老把持,你隻要散布消息,說陳三郎患病在身,誰家女兒敢嫁與他……”
聲音低下去,竊竊不可聞。
吳婆子聽得連連點頭。
說罷,劉夫人掏出個紅包:“我不會讓你老白做事的。”
吳婆子將紅包捏了捏,掂了掂,頗有分量,麵上堆起笑容。
劉夫人又道:“過得些時日,你再到陳家,與陳王氏分說,聘金可以降到三百貫,看她答不答應。”
吳婆子大喜:“劉夫人妙計。”
一縱一擒,恰中人心。看來劉家也心知肚明,五百貫的聘金太過於荒唐,注定不能成事,故而真正的目標在於三百貫。
三百兩白花花的銀子,許多人家一輩子都積攢不了那麼多,劉家卻隻要嫁出個女兒,便獲得了。
厲害。
第二天,一道消息在涇縣風一般傳開:原來陳三郎身患惡疾,這才身子枯槁,這才每天都要喝參湯進補……據說,陳家還要娶親衝喜呢,晦氣得很。
聽到這些謠言,陳王氏又是氣憤又是無奈,找媒婆提親,人家一聽到男方是陳三郎,立刻搖頭擺手,拒之門外。
“鬧下去,原兒真得難娶到人了,該如何是好?”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足以殺人。
彷徨間,陳王氏心神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