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瓊心裏也暗暗說:
“曲鳴,我明白你。隻是這樣的夜,怕是不多了;倘若多年後,還有這樣的夜,但願你我還能共賞,即便不同地,也能共時刻。”
二人接在沉默中。趙瓊將頭輕輕靠在曲鳴肩頭,悄悄地哼唱著歌。
“瓊兒。”
趙瓊先是沉默,繼而回答:“嗯?”
“我想你會記著我的,對嗎?”曲鳴問道。
“我多想忘,可那太難了。”
“我想,我明天要離開了。”
趙瓊迅速起身坐直,問道:
“我們明天就離開?可是,我還……”
“是我離開,你安心養傷。我曾何人許下承諾,因此是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趙瓊急著道:
“不可以晚一點再去嗎,在這裏陪我一個月,可好?之前,可是你答應我的,做我一個月的下人,你可不能反悔。”趙瓊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
曲鳴笑著對趙瓊說道:
“一個月,早就過了。何必這樣呢?”
曲鳴知道,程舉的那句“善待生,善待死”,也是對自己所說,自己中的那沁骨針此刻雖未發作,估計也不遠了;至於殺米青,自己盡力一試;但是無論如何,不能讓曲趙看著自己死在她的麵前,這樣她便會時時刻刻念著自己。趙瓊的肩膀不停地抽動,頭埋在兩膝之間,顯然在哭。他輕拍著趙瓊的肩頭,道:
“別哭了,哭多了可就不好看了。那我事情辦成,便會來找你,可好?”
趙瓊抬頭望著曲鳴,眼淚似是斷了線的珠子,順著秀美的臉蛋流下來,流到嘴角,進了嘴裏。趙瓊嚐著那苦澀的味道,全然不覺。曲鳴擦去她嘴角的淚水,可眼淚一滴滴下來,總也擦不淨。最總,曲鳴吻在了趙瓊的唇上,和她一起品嚐眼淚的苦。
第二日黎明,天才露出一絲淡色,曲鳴便站在趙瓊的門口,但並沒有進去。他怕看到趙瓊時,便會心軟留下來。趙瓊在屋內,一夜未眠,聽見屋外的動靜,知道是曲鳴在外,卻不敢開門,不忍心看他離去。
直至晌午,趙瓊打開房門,隻見程舉顫顫巍巍地走來。程舉道:
“他昨天晚上央求我救一個人,神丐教的祁老六。當年我與他一朝為官,我雖然對他頗有偏見,但人命當頭,我也不能袖手旁觀。隻是我現在出不了山,一會你幫我寫封信,我用飛鴿傳給我師弟,讓他去就祁老六。哎——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人生總有許多無奈;你宿命中的責任,你的血液,決定你永遠無法為自己而活。享受過別人不曾有的榮華富貴,就要承擔別人不曾有的艱難。有些人,有些事,隻是過客,你願意記著也好,忘記也罷,從此都隻能被你放在一個匣子了;而這隻匣子從現在開始,要落鎖了。”
趙瓊幫程舉寫了信,她看見那白鴿從窗外飛出,呆呆地凝視著窗外。她不由得感慨其自己,自己費盡周折離開了臨安,百轉千回又要回到臨安;曾經千方百計想要逃離的命運,現在卻不得不接受服從;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曲鳴離開了趙瓊,心中已是說不出的壓抑惆悵,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臨安。臨安是南宋的都城,十分繁榮;店鋪林立,商品琳琅滿目,街上叫賣商討之聲不絕於耳。可這些絲毫提不起曲鳴的興趣。曲鳴懷揣著程舉臨走前給他的盤纏,走進了一家酒樓,尋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
曲鳴要了一壺酒,獨自飲著,卻不想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