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看到約半裏格外有一座小島,一會兒工夫就到了那裏。這島隻是一整塊岩石,僅有一個由暴風雨侵襲、衝刷而成的小港灣。我把小船停在港內,爬上一處岩石,從那裏我清楚看到東麵由南向北延伸著一片陸地。我在小船裏躺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繼續行駛。七個小時之後我到達了新荷蘭的西南角。這就證實了我長期以來一貫的一個看法:地圖和海圖把這個國家的位置弄錯了,圖上的方位至少比該國的實際位置向東移了三度。
我在登陸的那個地方沒有發現什麼居民,可是由於沒有武器,不敢深人內陸。我在海灘上找到了一些蚌蛤,因為怕被當地人發現,不敢生火,隻好生吃了下去。為了節省自己的食品,我一連三天就都吃些牡蠣。非常幸運,我還找到了一溪極好的淡水。
到了第四天,我往境內走遠了一點,就發現在離我不到五百碼的一個高地上有二三十個土人。他們都赤條條一絲不掛,男女老少全都圍著一堆火,因為我看到有煙。其中一人發現了我,馬上告訴了其餘的人。有五個人向我走了過來,剩下的女人和小孩還圍在火堆邊。我拚命向海邊跑去,跳上船,劃了開去。這些野人見我逃跑,就追了上來。我還沒有劃出去多遠,他們就放了一枝箭,深深地射中了我的左膝蓋。我怕那是一支毒箭,把船劃出他們射程以外後,就趕緊設法用嘴吮吸傷口,並盡量把它包紮好。
這時我不知所措,我不敢回到我原先登陸的那地方去。隻好劃槳向北駛去。我正在四下裏尋找一個安全的登陸地點,忽然發現正北以東有一艘正在行駛的帆船,並且越來越清楚。我有點猶豫了,要不要等一等他們呢?可是我對“野胡”一族的憎厭終於還是占了上風,就掉轉船頭,又是張帆又是劃槳向南駛去,重新回到了早上出發的那個港灣,因為我寧可把自己的命送給那些野蠻人,也不願意和歐洲的“野胡”們在一起生活。我把小船緊靠在海岸邊,自己則躲到那條小溪旁的一塊石頭後麵。那小溪的水是非常好的。
那船駛到離小溪已不到半裏格了,它放下一條長舢板帶著容器前來取淡水。不過我是到這長舢板快近海灘的時候才發現它的,已經來不及躲避了。水手們一上岸就看到了我的小船,他們仔仔細細檢查過後,很容易就猜想到船主人就在附近。四個全副武裝的水手將每一處岩縫和可以藏身的洞穴都搜遍,終於在那塊石頭後麵發現我臉朝下在那兒趴著。他們盯著我那怪異而粗亂的衣服出奇地看了一會兒;我穿著皮外衣。木底鞋、毛皮襪,從我的衣著他們判斷我不是當地土人,因為當地人都是赤身露體不穿衣服的。其中的一個水手說著葡萄牙話叫我起來,並問我是什麼人。葡萄牙語我是很了解的,所以我就站起來,說我是一隻可憐的“野胡”,被“慧”放逐了,希望他們能把我放過去。他們聽到我用他們的母語回話非常驚奇,從我的麵貌看,肯定是個歐洲人,可他們不明白我說的“野胡”和“慧”究竟是什麼意思。同時,我說起話來怪腔怪調,就像馬嘶一樣,他們聽了不禁大笑起來。我又害怕又厭惡,一直在那兒發抖。我再次請他們放我走,一麵就慢慢地向我的小船走去。但他們把我抓住了,問我是哪一國人,從哪兒來,還問了許多別的問題。我告訴他們我出生在英國,大約五年前離開祖國了。我隻是一隻可憐的“野胡”,想尋找一處偏僻的地方度過自己不幸的一生。
那些誠實的葡萄牙人對我的奇異裝束和說話時的怪腔怪調同樣也感到很吃驚,不過腔調雖怪,但他們還是能聽懂的。他們說船長會願意把我免費帶到裏斯本的,從那兒我就可以回自己的祖國去了。他們先派兩名水手先回大船去,把他們發現的情況報告船長。兩小時之後,裝載淡水回去的小船帶著船長的命令又回來了,命令說要把我帶到大船上去。我雙膝跪地,哀求他們給我自由,可一切全是白搭。水手們用繩索將我綁好,扔進了舢板,我被帶到了大船上,接著就被押進了船長室。
船長叫彼得羅·德·孟德斯,為人豪爽、有禮。他請我介紹一下自己的情況,又問我想吃點什麼、喝點什麼。他說我將受到與他一樣的待遇,還說了很多別的客氣話,叫我好生奇怪:一隻“野胡”怎麼會這樣有禮貌的呢?盡管如此,我還是閉口不言,悶悶不樂。聞到他和他的水手身上的那股氣味,我都快要昏過去了。最後我要求從我自己的小船上拿些東西來吃,可他卻吩咐人給我弄來了一隻雞和一些好酒,接著又下令把我帶到一間十分幹淨的船艙去睡覺。我不肯脫衣服,就和衣躺在被褥上。過了半個鍾頭,我趁水手們正在吃晚飯時,偷偷地溜了出來,跑到船邊準備跳進海裏泅水逃生。可是,我被一名水手擋住了,他報告了船長,我就被他們用鏈子鎖進了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