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尾聲(2)(1 / 2)

淺淺很快進來了,她問:可以回家了嗎?爸爸看了看媽媽,示意她把淺淺帶走。我看著媽媽的背影,還有淺淺從媽媽肩膀上探出腦袋,那種因為先離開而得意的眼神。

現在,病房裏就剩下我和爸爸了,他監督我吃下了一碗粥,然後問我想做什麼。

想睡覺。我輕輕地回答,現在我已經沒有力氣想別的了。

於是他像媽媽那樣,把被子拉上來,輕輕壓在我下巴底下。好好睡吧,他說。

爸爸就守在旁邊,沒有帶報紙、筆記本電腦、書,沒有帶任何東西。我眼睛閉了一下,又睜開來問他:那你做什麼呢?

不做什麼,就這樣一直看著你呀。他幸福地說。

我現在非常希望身體好起來,就像我好好的時候,非常想生病一樣。

淺淺頭朝下倒著抱她的玩具兔子,兔子的長耳朵被她在地板上拖來拖去。她轉了一個圈之後走到我的床前,皺著眉毛問,如果人隻有兩根手指頭會怎麼樣?

我很閑,有足夠的時間來想這個問題。我說,如果隻有兩根手指頭,人會更加厲害。那時候,我們的手指就像剪刀一樣鋒利,能把任何東西都剪斷。

淺淺害怕地退了兩步,抖了抖肩,像突然遇到了一股冷風。但她很快平靜下來,接著問,如果人隻有一根手指頭會怎麼樣?

如果人隻有一根手指頭?我一邊重複一邊想,這時候我舉起食指看了看。我說,如果人隻有一根手指頭,那麼,每個人都會像你那樣彈琴了。沒錯,淺淺就是隻用食指彈鋼琴,所以把媽媽領來的老師給弄生氣了。

如果人沒有手指頭會怎麼辦?淺淺很快又問。

那……我們隻有像小動物那樣吃東西了!

才不是呢!她說,媽媽會喂我。

那時候媽媽也沒有手指頭了。

不會啦,淺淺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得意地說,我有五個手指頭。接著,她冷不丁走過來,用她的小巴掌使勁捂住了我的嘴,讓我不能再和她辯論。這力氣可真大,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突然發現淺淺已經長大了,吃蘋果的時候她再也不會把大的給我、把小的給自己,她再也不會去玩弄自己拉在草坪裏的大便,她不相信蠟燭是星星點燃的,她也不會搶過我的舊書包,大聲說,這是我的!

媽媽拉開了淺淺,把電視機的遙控器遞給我。快看新聞頻道!她說。

這是我見過的最凶猛的一場大火,整幢樓房都燃燒了起來——不是玩過家家,是真的在燃燒!消防員們戴著口罩,正牽著水管奮力滅火。現場的記者說,這場火本來被撲滅了,可不知怎麼的又燃燒了起來,消防員們不得不又撤回,繼續搶救。

我緊緊抱著靠墊,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屏幕,我真希望變成穿橙黃色製服的消防員,和他們一起撲滅大火。

大火終於被撲滅了,但有一個消防員受了傷,我看不清他的臉,隻看到了他的雙腳,都燒焦了。

這是我看過的第32個火災報道,我難過地哭了。可流著眼淚的我,還是想成為一名消防員。

我拿著石頭扔向淺淺,當她害怕地跑開時,石頭卻掉到了我身後。這是我剛學到的戲法。淺淺也想學我,可她的石頭砸到了送信的郵遞員。

媽媽拿來了冰塊,郵遞員叔叔笑著說不要緊,然後頂著一個大青包離開了。

媽媽說,丘奧德,進屋去!她的聲音有些不耐煩,我知道她在生氣。

我說,不是我,是她。當我去指淺淺的時候,才發現她早就溜開了。我是哥哥,所以,隻要淺淺犯了錯,隻要當時我們在一起,媽媽都會說我的不是。

我生氣地跑進房間,我發誓,隻要找到淺淺,我就會很大聲地說,都怪你!可是,當我看到她從床底下探出的小腦袋,看著她擔憂的眼神後,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出來吧,沒事了。我說。

她從床底下爬出來,又爬上凳子,安靜地趴在寫字台上,臉頰貼緊了桌麵。哥哥,警察叔叔會把我帶走嗎?她問。

NO!我坐在了她對麵,做了和她一樣的動作。

透亮的桌麵因為我們的呼吸而起了濕濕的白霧,我們用手指頭在上麵畫畫:畫一隻眼睛、一串糖葫蘆、一朵花、一輛小汽車……那些畫兒很快就消失了。我們不停地呼出白霧,好畫出更多的東西來。我們還畫了女巫,我仿佛看到了女巫在白霧中騎著掃把飛來,她悄悄停在我背後,我得小心別亂動,因為隻要一轉過身,她就會立刻消失掉;我畫了一隻鳥,我看到它拍打著翅膀,窗戶邊揚起了一陣灰塵,擋住了我的視線;還畫了小白雲,它從桌麵飄出來,落在了淺淺的頭發上——淺淺像戴著一頂蓬鬆的雲帽子。那些白雲在我們的眼前晃來晃去,看得我們很累,很想把眼睛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