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又是一年清明。
青石山之中隱蔽著的一所茅屋之前,一個小小的人正蹲在房前燒著香紙。暮嬈被山間夜晚的涼風吹的吸了吸鼻子,看著火苗將將要熄了,又丟了好些紙錢到火裏去。
至小,暮嬈便對爹娘毫無印象,如今憑空也生不出多少傷感之情。暮嬈記事之前,便是一直是跟在師父與師兄身前身後,她早知自己無父無母,卻毫不芥蒂。在青石山上生了長了數年,師父師兄都待她極好,畢竟小孩心性,她便沒有一絲的不開心。
王顯本是她師兄,她卻從未喚她師兄,至小便是“”王顯王顯”的叫著,王顯也從不介意,隻說這般親近的緊。暮嬈打心眼喜歡這個師兄,按照王顯自己的話說了便是,又靈光又聰慧,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武功也好,師父一點既通。
暮嬈聽王顯說自己本是富甲一方的商賈人家的少爺,八歲那年家父家母帶了金銀珠寶來青石山要拜師,師父閉門不應,誰知後來王顯竟自己在山前苦苦跪了近半月,小小的身子自然撐不住,家母哭得暈了過去。王顯依舊跪著,終於在第二十天,門前的海棠換了合歡,王顯終於見到了一臉冰霜的暮今。
誰知暮今出來隻道一句:“回去吧,門下從不收弟子。”
換做尋常小孩,早已抱了爹娘的腿哭著回家了,誰知王顯猛的起來,也不知是腿軟還是怎麼的突然趴住了暮今的衣角“仙人!你若不收我,我便在山前住下,再日日行三拜九叩大禮,到您門前跪著,至死方休!”
一旁的家母又暈了過去,家父在一旁連聲歎氣,暮今看了看腳下這個死乞白賴的少年,臉上神情卻教人讀不懂猜不透,隻道:“看你還有幾分道骨,那便隨我走吧。”
也不知王顯是喜極還是怎麼,一聽這話竟暈了過去。
暮嬈後來常拿此事笑話他,隻怕王顯能讓暮嬈笑話的事,也隻有這一件罷。王顯的確比暮嬈生的靈光,兩人一起練武禦劍時,王顯總比暮嬈學得快些,。好在師父卻也不惱,隻諄諄得教她,直到暮嬈自己也厭了煩了,暮今便放了暮嬈自己去玩耍。
眼前的火苗又快滅了,暮嬈將手中的香紙全丟進了火裏去,暮嬈盯著搖曳的火光愣了愣,旋即飛奔回屋裏拿了紙筆,低頭趴在桌上寫了“暮嬈”二字。
師父說把她抱回來那日,漫山桃花開的甚是妖嬈,便用了嬈字,又不知親生父母姓氏,便隨了暮今。
寫罷,暮嬈拿起紙在燭火下細細端詳一番,滿意的點點頭。暮嬈甚是喜歡她的名字,隻因是隨了師父的姓,也是師父取得。初學寫字那會,剛學了“暮”字,便樂的整宿都不住的開心,日日練著師父與自己的名字,這兩字自然比別的好上許多。
暮嬈便將寫了字的紙,同著香火紙錢燃給了地下的爹娘,便回房睡了。今日暮今在暮嬈房中束了株梨花,梨花花香清甜,拂進房中的晚風柔軟,便是一夜無夢。
醒來早已天明。
翌日清晨,暮嬈還未起,王顯便在門外把門拍得震天響,王顯正要推門進去,暮嬈卻忽得把門打開了。
王顯一張臉憋得通紅,眼前的少女睡眼朦朧,一身白色底衣嬌悄悄的站在麵前,柔順的長發懶懶的搭在肩頭,小臉愈發紅潤。
“你……你……”王顯被噎得說不出話。
暮嬈回過神來,盯著王顯窘迫的臉道“做什麼?”
“你怎麼不知羞,衣衫不整怎可見人?!”
“可你不是要進來嗎?”
王顯更說不出話來,學了師父的樣子甩了袖子回過身去,暮嬈癟了癟嘴回屋梳洗。
不一會暮嬈便整整齊齊的立在了王顯麵前,今日暮嬈穿了一身紫色的廣袖收腰長裙,梳了新的發髻,鬢間並了一朵雪白的梨花,當真是可愛俏皮的很。王顯一想到方才暮嬈衣衫不整的樣子,臉上不由得又紅了一紅。隻是暮嬈尚小且不知羞,也不懂為何王顯的臉上紅了又紅。
好在王顯平靜下來,道:“師傅說,今日去集市買些東西,我們趕緊下山去,去吃紅棗糕。”
暮嬈聽罷要吃紅棗糕,歡呼雀躍起來,拉了王顯便要走,王顯卻不慌不忙取了一把劍:“今日禦劍,我帶著你。”
往常下山都是一步一步走下去。暮嬈初次禦劍,自然是又新奇又開心,看著青石山上的茅屋都變得小小得,各色的鮮花把青石山點綴得五彩斑斕,欣喜的同時愈發覺得師兄真是厲害,自己便是連最入門的術法都學不精透,更不肖說禦劍飛行了。
百花縣繁華依舊,王顯領了不認路的暮嬈來到紅棗糕攤前。
“暮嬈,我們再給師父帶著回去吧,師父若不吃,我們就留了做宵夜。”
手拿了一大捧紅棗糕的王顯回過身來,卻不見暮嬈,轉瞬便回過神來,憤憤的跺腳,“又走丟了!早知道不帶她出來了!”
暮嬈回回下山都是要走丟一回的,回回暮嬈都撅著嘴淚眼汪汪的同王顯保證再也不會了,可回回路邊那些麵人,小點,吃食都能讓暮嬈駐足看上好半天,五於是回回等王顯回過頭時,便早沒了暮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