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秀玲

齊娟這段時間特別生氣。每天下了班,往家走的路上,她的心裏都禁不住翻江倒海的折騰。

轉過年就是60年一遇的金豬年了。這段時間,親戚朋友都在盛傳老婆婆給兒媳婦買轉運珠的事。戴上婆婆親手給買的純金轉運珠,豬年就會有好運氣,工作順利,身體健康,吉利發財。可她和婆婆拐彎抹角地提了好幾次,婆婆居然像沒聽到一樣,無動於衷。眼瞅著快到臘月了,要是等到了正月裏還戴不上婆婆買的轉運珠,那自己的運氣豈不是要受到影響。更主要的是在同事的麵前抬不起頭來。齊娟在一個編織廠裏工作,每天幹活時目光所及之處就是各種各樣的手在忙碌著。看著幾個同事戴著黃燦燦轉運珠的手指頭在她的眼前晃,她心裏就不舒服。

“哎,齊娟,你婆婆還沒給你買轉運珠呢?”和她一個組幹活的小玉問她。

“哦,還沒呢,也快了。”她紅著臉低聲回答。

“那可得抓緊了,要不然,金店的轉運珠該漲價了。”小玉很認真地對她說。

小玉的婆婆很窮,有很多外債。她有三個兒媳婦,可她還是掏錢給每個兒媳婦買了純金的轉運珠。自己的婆婆雖然也很困難,可怎麼的也比小玉的婆婆強些吧。況且她現在隻有齊娟這麼一個兒媳婦。

晚上,齊娟又和正在給小叔子做被子的婆婆提起買轉運珠的事。這次,她的話說得很直白,她說她周圍的夥伴都戴上了婆婆給買的轉運珠,就連單位裏好幾個正在處男朋友的女孩子也戴上了。所以,她也必須得戴一個。不然,明年她就轉不了好運,轉不到好運會影響到她的兒子和她的孫子。

婆婆低下的頭始終沒有抬起來,也沒說一句話。齊娟氣得火冒三丈,沒見過你這麼摳門的人,不就幾百塊錢嗎,割了你的肉似的。她嘟囔著,回自己屋了。

婆婆那沒反映,齊娟又和丈夫大明說起這事。大明說:“轉過年,我弟就要結婚了,結婚的費用還有一半沒著落呢,上哪弄錢給你買轉運珠呀。”

“那不是有這種說法嗎,周圍的姐妹都戴了,就我沒有。”齊娟嘴巴撅得老高。

“實在想要,你就自己花錢買一個戴吧。”丈夫大明給齊娟出主意。

一聽這話,齊娟就火了。自己買的轉運珠能起到轉運的作用嗎?再說買一個轉運珠要花去她近兩個月的工資,她才舍不得呢。

那就別戴了,都是妖道令,哪有那些說法?該轉運怎麼也轉了,該不轉運戴啥也不能轉。大明是個老實人,說話很直白,不會哄齊娟開心。

齊娟更火了,和丈夫大吵了起來,七年穀子,八年糠。齊娟的話刀子一樣甩了出來。正吵得不可開交呢,他看到了站在門口淚流滿麵的母親。

母親這一輩子沒享過福,年輕輕死了丈夫。十幾年辛辛苦苦把他們哥倆拉扯大。

“你哭啥呢,我又沒和你吵架。你要是早給我買了轉運珠,我們能吵架嗎?”婆婆聽了她的話,哭得更厲害了,雙手扶住門框,直抽答。

“啪”,大明一個嘴巴摔在了齊娟的臉上。

齊娟當時就傻了。結婚十幾年了,大明從沒像今天這樣粗暴地對待過她。捂著通紅的半邊臉,她連夜跑回了娘家。

娘家人聽了事情的經過都特氣憤,不買就不買,怎麼能打人呢?

齊娟想在娘家多住些日子,給他們娘倆一點兒教訓。

那天,齊娟上班時,看見小玉的眼睛都哭腫了。“怎麼回事?”她問。

“把我氣死了,老不死的騙子。”小玉說著又掉下了眼淚。

“到底怎麼了?”齊娟一把抓過小玉的手,才發現她手上的轉運珠不見了。

原來,小玉的婆婆買的純金轉運珠都是假的,是幾元錢一隻的裝飾品。洗衣服時,用洗衣膏一浸,都變成黑的了。“買不起就別買,這不是騙人嗎?”小玉委屈極了。

齊娟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她想等丈夫再來接自己時還是回家吧。這麼多年,沒戴什麼這個珠兒那個金的,不也一樣過得很好嗎。

那天晚上,大明跌跌撞撞的來見齊娟。他的聲言很沙啞:“媽的心髒病犯了,快不行了,想你,要見你!”

齊娟看到婆婆時,她隻剩下小半口氣了。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就過世了。

大明哭著把一個小紙包交給齊娟說:“你走後,媽心髒病就犯了。她沒舍得吃一片藥,用手裏的積蓄給你買了這個。她沒舍得坐車,又著急趕回來給咱兒子做午飯。因走得太急,心髒病加重了……”

齊娟小心地打開,那是一枚嶄新的純金轉運珠。在燈光的照射下,泛著好看的光澤。

“媽,你這又是何苦呀!”她撲在婆婆的胸前號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