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清早,宮裏頭已經來了旨意宣我入宮,是太後娘娘想見我,這次博果爾去世的事情,對她也必然有很大的衝擊。
到了慈寧宮,宮內點著濃重的熏香,蘇默爾姑姑一見到我,也顧不得行禮了,忙上前拉著我哭訴道:“格格,你總算來了,快去瞧瞧太後娘娘罷。”
我驚愕問道:“太後娘娘怎麼了?”
還沒等蘇默爾姑姑回答,我已經聽到內廂房裏太後娘娘在叫我,我走上前,撩開了她床前的幔帳,坐在床上的,是一個麵容憔悴,長發散亂,神情靡費的中年婦女,她的手緊緊地攥著床單,眼神裏充斥著憤怒和哀怨。
我坐到她身旁,把她摟進了我的懷裏,這是第一次,我對她這麼做。這些年以來,都是每每我受了委屈和不平,她把我抱在懷裏好聲安慰的。
她雙肩顫抖,情緒低迷,開口沙啞地怒言道:“是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生出了這樣的孽畜為非作歹!都是我的罪孽!”她甚至都沒有自稱哀家,此刻的她,隻是一個對兒子無能為力的挫敗的母親。
“皇太後,這不能怪你,是皇上他自己……”我沒有說下去,因為福臨做的錯事,實在太多太多了,他對他身邊之人所造成的傷害,也已經無法彌補了。
太後娘娘也沒有接我的話茬,隻是自言自語繼續說道:“他一件一件的事、一個一個的人,他不做絕了,他就不甘心!他要董鄂宛甯還不夠,還把博果爾給搭了進去……”說到這裏,太後娘娘痛苦地捶著自己的胸口歎道:“我怎麼向先帝交代啊?怎麼交代啊?!”
聽到她這麼講,我猛然悟到,博果爾的死,應該是福臨直接或間接所造成的,而其中緣由,也必然與宛甯有關。
我緊緊地抱著皇太後,像哄小孩子一般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皇太後,這真的不是你的錯,先帝泉下有知也必定不會怪罪你,皇上從小性格古怪乖戾,並不是你教導無方所致。”
我話音剛落,就聽到福臨的聲音傳來:“嗬,朕道是誰,原來是東莪在這裏。”
蘇默爾姑姑趕忙下跪向他行禮,而我也從床上起身走到他麵前,剛想行禮,卻被他攔住,眯著眼看著我問道:“朕性格古怪乖戾?嗯?”
我剛想回答“是”,蘇默爾姑姑卻在背後輕輕地撞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亂言,我隻好以沉默應對他。
福臨見我不回話,倒也沒有為難我什麼,對我身側的蘇默爾姑姑說道:“皇額娘這幾日身體抱恙,煩請姑姑幫朕照顧好她。”說罷,他俯下身在我耳邊輕言道:“東莪,你出來下,朕有些話要與你說。”
我錯愕地望向他,還沒等我拒絕,他已經拉著我走到了慈寧宮外。
臘月的天,已經開始飄起了大朵的雪花,我和他站在慈寧宮的回廊裏,望著這蒼穹間的銀白色,兩人都沉默不語。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了這沉默,道:“你找我想說什麼?”
福臨轉過頭,猶豫地看著我,朝著身旁的幾個小太監揮了揮手,他們趕忙退了下去,迂回的長廊裏,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