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1 / 3)

雲很重,是江京夏末常有的悶熱夜晚。

張聰從校門口“毋忘我”咖啡屋木然地走出來,想仰天長歎一聲,半抬起頭,卻如雕塑般紋絲不動,雙瞳因為恐懼而放大。

黑色的天穹上,現出了四個暗紅的字。

傷心至死

每個字的每一筆劃好像都是血寫就的,再仔細看,那些字確確實實是血寫就的,鮮血正順著筆腳向下滴落。

有一滴,正滴在張聰的嘴唇上。

難道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

張聰不願相信,那是再荒唐不過的一派胡言。他使勁揉揉眼,天空中根本沒有任何字跡,更不要說有什麼鮮血滴落。都是因為自己太傷心,陷入了古怪的幻覺中。

傅霜潔的話語仍如利針般刺著他的耳膜:“他……很上進,明年就會博士畢業,在職的博士,對我……追得很緊,我……在他的科室裏實習,還要朝夕相處至少半年,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總體感覺,他……比你成熟,和我很投緣,所以,我不想再為難自己了,也不想讓你蒙在鼓裏……你形象這麼好,又是‘小劉玉棟’,學校的籃球明星,一定不會少了女孩子追……我們還做好朋友、好同學,好不好?”

其實,張聰被傅霜潔約出來前就有了預感——“毋忘我”咖啡屋幾乎是全校緣盡分手的情侶們必須拜訪的一站,開張以來,不知有多少對鴛鴦成了分飛之燕。半個小時前,傅霜潔還是張聰視若掌上明珠的漂亮女友,此刻,他呆呆地目送傅霜潔窈窕的身影坐進了一輛“捷達”車,揚長而去。

自己隻擁有一輛自行車,當然很不“成熟”。早應該看出她才真的很“上進”。

但三年來嗬護備至的愛呢?初戀的熱情和純潔,熱戀的如膠似漆,難道就這麼輕描淡寫地一筆勾銷?張聰才發現自己的確很不成熟,一米八九的大個子,站在當街竟要以淚洗麵。

有淚不能輕流,尤其不能讓同學們看見,形象還是很重要的。

他將甜蜜又痛苦的回憶強行忍住,胸口卻微微一痛。

原來這就是所謂“心痛的感覺”?一直以為那些失戀的歌曲裏是在無病呻吟呢。

他忽然感覺,從暑假後,倒黴事兒似乎接踵而至:醫院裏實習,出了好幾次大小事故;全市大學生籃球聯賽裏發揮失常,從主力大前鋒改為坐冷板凳;現在,相戀多年的女友一杯咖啡間就斬斷了情緣。這都是怎麼了?

木立了很久,身後的咖啡屋已經打烊,四周暗下來,沉靜下來,隻有不遠處的路燈為他在地上塗抹出一個猙獰的黑影。他知道自己雖然仍挺拔地站著,內心已如那個影子,頹然地趴在路麵上。

走吧,你最終要走出這一步。

終於,他使足了全身氣力,向馬路對麵的校門走去。

但胸口似乎鬱積了太多傷感和煩悶,每邁出一步,就是一陣劇痛。他隻好停住了腳步,深呼吸,卻感到一陣暈眩。

為了更暢快地呼吸,他又抬起了頭,卻再次驚呆了:烏黑的天幕上,“傷心至死”四個血字,鮮血順著筆腳滴落,落在了他的唇上,唇上確實沾上了溫熱的液體。

這次,張聰將信將疑地去抹嘴唇,著手粘濕,他借著不甚明亮的路燈光看去,手指上正是烏紅的血跡!

難道他……他說的都是真的?

張聰的雙腿開始微微顫抖。

他猛然覺得鼻腔火辣辣的,手指摸去,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是自己在流鼻血。一定是被失戀氣得上火。此刻更應該仰著頭,減少鼻血流出。他將頭向水平方仰去,沒錯,天上根本沒有什麼血字,完全是自己嚇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