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宮宴(一)(1 / 2)

楚京裏的人都知道,蘇家二少爺十六歲的時候得了護國寺主持方丈清遠和尚的簽文。隻此身可丈量下。

上至七十老者,下至三歲孩童,都知這清遠師傅卦文批的極準,一夜之間,蘇家這個半路認祖歸宗,還有著不世出美貌的二少爺,成了楚國門閥最想嫁女兒的人物。大抵是人人都忘了那批文還有後兩句,的是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一襲黑衣的男子皺著眉頭踏進了這楚京巷裏的深宅大院,朱紅大門微開,裏麵隱約可見精致的樓錯落有致,那人輕車熟路地穿過梅林,踏入了深處的一座繡樓。那樓極精致,雕梁畫棟,就是世家姐的繡樓也難比得上。空氣中浮著名貴脂粉的香氣,隱隱聞得幾聲梅花三弄的泛音幽幽。

“公子,府上派了馬車來,已在這候著了。”那人上了二樓,卻是在樓梯口便止住了腳,微微弓腰,向著那金絲帳中隱隱約約的身影道。

“爺爺派人來請我?”那裏麵傳出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頗是清脆,彷如泉水凜冽,語調中夾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那我,便是耽擱不得了。”

“妾身送公子出去吧。”帳子裏又傳出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婉轉如鶯啼,聞聲便叫人不由自主地描摹她的模樣,該是何等的絕色佳人。

“不必了,這外麵下著雪,冷得很,你身子不好,凍著了,爺心疼。”先前那年輕男子笑出聲來,又聞得一聲清脆,似是收扇子的聲音,便見那層層金絲帳被一柄白玉扇挑開,而握著扇子的那隻手,竟像是和扇子混在一起,十指纖長,白皙如玉。可待那手微微動作,便見那手背上一條寸長傷疤,橫貫了掌麵,與那白玉手指一襯,越的駭人。

“主子。”黑衣男子見他出來,又是行了一禮。

“阿遠,不見見她?”那年輕公子微微一笑,見自己的貼身護衛搖頭,便也沒什麼。隻接過一旁侍女遞過來的大氅,緩緩走下樓去。他身上那件紫貂皮的大氅,在昏暗的樓裏還隱隱泛著光亮,長的拖地,卻顯得這人身量纖長,華貴非常。隨著走動,大氅邊裏隱約可見紅色的衣角,足下一雙官靴也露了出來。

那人一路行著,從梅林裏緩緩走過,身後跟著的是那黑衣侍衛。梅林裏灑掃的丫鬟廝,見他過來皆是連忙行禮,低著頭卻仍是拿眼睛不住地瞧他,便是一眼都錯不開。

那人見著這情景,隻嗬嗬一笑,一雙鳳眸裏眼波瀲灩如春水,輕輕劃過人身上,竟似四月花開般的絕豔。直到那人出了門,這院子裏的人才醒過神來,幾個廝聚在一處,皆是嘖嘖道:“這位爺那張臉,真是下地下頭一份,便是咱們這眉意姑娘,也是遠遠不及的。”

“這位啊,要是生成個姑娘,就當真是那傾國傾城的紅顏絕世了,不知要迷醉下多少男兒。”

“這位爺不是有個嫡親的妹子嗎,當年可是名噪一時的美人。”

“呸呸,快住嘴,他那妹子三年前就死了。你要是跟這位爺麵前提,你這命啊,都保不住。”

“哎呦,你瞧我,竟忘了這位爺的身世……”

馬車裏點著炭火,寬敞的車廂裏淡淡檀香彌漫,剛才那笑著的絕色公子,此刻麵上一片的寒霜,如春水瀲灩的眼眸裏,是一片的寒意。他倚靠著身後的軟墊,半晌才長歎一聲,又問那馬車邊上騎馬的人道:“可都布置好了?”

“早先幾邊就都傳了消息,皆都準備好了。”

“正月十五啊,於我可不是什麼吉利日子,希望,從今年起,能轉轉運吧。”那馬車裏的人自嘲一笑,“可是運這東西,和命似的,都不值得信,也不需要信。”

他完這話,便又靠了回去,隻閉目養神,兩手交疊膝上,細細地摩挲著自個兒手上的傷疤。

馬車緩緩停下,外麵傳來聲音:“來者何人?”

“冠軍侯蘇嵐。”

“蘇將軍好。”話音剛落,馬車簾子便被挑開,裏麵的人利落地下了馬車,動作極快,叫人都看不清楚。那問話的人見他出現,連忙向他行了個軍禮,他隻擺擺手道:“今夜可要辛苦,省著這力氣吧。”

此刻馬車停在皇城大門,高高的宮牆,在夜色中仿若通,門樓上火把通明,士兵林立,往日肅穆的皇城,也因著這上元夜宴顯得熱鬧非常。站在宮門前便見燈火重明,亮如白晝,眼前是無盡的殿宇連綿,一派無邊的盛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