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嘴,不答,因為我答不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
“小姐,奴婢鬥膽,今天索性就全說啦。這些話別在奴婢心裏,天天堵著心口窩子,奴婢難受!”文源伸手摸了一把臉,我竟從沒見過她如此表情,“小姐是相爺千金,便是這整個郢京,又有多少貴女有小姐這般才情!相爺對小姐千般恩愛,何曾讓小姐收到如此的委屈!嫁進景府,先是有那王姨娘陷害小姐,差點令小姐丟了性命,若不是公子先前的縱容,她如何來的膽子!小姐嫁進門,公子便有了兩房姨太太,這便是對小姐的不尊,公子置小姐於何地!新婚初夜,公子竟然爛醉如泥,小姐與獨守空房有何差別!若是被旁人聽到,小姐在貴女中當如何自處!奴婢不信公子連這個都不知的!如今,公子竟如此傷害小姐,若不是如此,小少爺……小少爺也不至……”
她哽咽難平,我看著她眼淚如珠滾滾落下,我手緊緊攥著軟墊。
“孩子……不怪他,是我……”
我聲音沙啞,許久方擠出一句話來,未曾說完便被她立馬打斷。
“小姐如今還要維護公子嗎?若不是公子,何至於令小姐傷病,何至於令小姐傷痛欲絕飲下那碗藥去!小姐如今還要維護公子嗎?!小姐纏綿病榻,公子可曾來看望過?!未曾!那如今呢?公子不辭而別,他可曾想過小姐如何!不曾!小姐心心念念唯有公子,公子可曾待小姐真心誠意?奴婢眼拙,未曾發現!”
她豁然跪下,挺直了眼神,目光灼灼,“奴婢說句鬥膽的話,公子對小姐不及少爺半分!”
我心口一窒,猛然抬眼,愕然的望著她。少爺,少爺,她口中的少爺除了敏皓還會有誰!
“不得胡說!”
“奴婢不曾胡說!少爺對小姐的好,奴婢看的清清楚楚!小姐嫁到景府,少爺守著禮節,何曾冒犯過小姐?小姐纏綿病榻,少爺天天遣人來詢問,甚至親自來過,被奴婢趕了回去。知道小姐夜裏難眠,便送了凝神香,知道小姐胃口不好,變著花樣送吃食來。怕有人閑話,每次都將東西放在鋪子裏待奴婢去取了,這樣種種難道還比不得公子一句話嗎?!小姐若是嫁給少爺何至於受這些苦楚!少爺定是對待小姐千真萬重的啊!”
“住口!文源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猛然起身,伸手指著眼前哭成淚人的丫頭,她倔強的看著我,眼中灼灼烈火,我竟看不到她往日謹言慎行的影子。她句句如刃,戳進我的心口,我渾身顫抖,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公子若是對小姐有情,如何不辭而別!那書房的物件,如何不曾交給小姐!那畫上的題句如何未曾說與小姐聽!僅憑如此,小姐就要泥足深陷了嗎!小姐受得委屈便全都忘了嗎!”
我腦中嗡嗡作響,尚未反應,門便應聲大開,見文思死死拽著平安,可平安是成年的男子,如何能拽得住。
“文源,我看你是夫人的丫頭,沒想到你竟是沒心肝的狠人!你就是見不得夫人和少爺好!少爺對夫人的真心你一個當下人的如何能看到!竟然挑撥離間搬弄是非!我呸!”
“若是公子有半分真心,小姐也不會受如此的委屈!一幅畫就能表明心跡也太玩笑了吧!小姐生病,公子何曾來看望過小姐!這便是公子的真心嘛?!”
“少爺若是不念道夫人,如何派我來守著夫人!你怎知少爺未曾看過夫人!夜裏,便是我和平寧弄暈了你們從正門光明正大進來的!即便是少爺臨行前,也是來看望夫人,守在夫人床邊久久不舍離去的!”
……
我腦中滾滾糟亂,整個人都開始恍惚,他們說了什麼我再也無心去管,隻覺得整個人都是木的,渾身都冷冷的灌著風,身子一晃,雙腿便不聽使喚軟了下去,我聽到有人驚呼一聲,我便倒在一人懷裏,被扶在榻上。眼前一切都模糊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方辨別的出眼前一臉焦急的人。
我嘴角扯了又扯終究笑不出,便索性閉了眼,他們的表情,我看著心酸。
“小姐,您醒醒,奴婢再也不敢啦,您就當奴婢渾說,您懲罰奴婢吧,奴婢真的再也不敢啦!”
手被她攥住,攥得有些痛,聽到文源的哭聲,我心裏越發難受,她說得都是真的,每句話都烙在我心裏,是我不願想不願承認的,她都說了,說得清清楚楚……
“他……若再不負我,我會一如從前愛他,信他,陪他……也僅此一次。他若負我,我……”牙齒猛地一顫,我死死咬住,睜開的眼中朦朧一片,眼角滾淚,臉上早已冰涼一片,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我願……”
突然的雷鳴,震散了我的聲音,驟然的風雨,渾濁了萬裏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