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纖千玉指宛若潤玉,放在我的手背上,映襯著我的慘白瘦弱。
“承妹妹惦記著。”
我在床上這幾日,她雖未來看我,但是,她差丫頭來了數次,送的東西都是極好的,對我的身子也極有益處。這份情誼,我是受了的。對她,也是別有一番情義。
“我這是為夫君上心,姐姐千萬別客氣了。姐姐好了,夫君心裏也是歡喜的。”
她笑得溫婉,我眉角微動,抿得更緊,不覺低了頭,又噙了一抹笑來。
“姐姐別亂想,我是實話實說的。姐姐來的晚,想是對夫君終究不夠理解,我來這裏也有兩個念頭,對夫君的心思,看的清楚,夫君心裏是有姐姐的。隻是夫君心思頗重,傷了姐姐的心了。”
“妹妹看得通透。”
我不動聲色將手抽回,食指摩挲著杯口。
“不瞞姐姐,夫君當年也是愛護著我的,但他生生將那份情意泯滅了去,念在往日,我才能留在這府上,不過,隻是個擺設吧了。”說著,她眸子裏覆上一層紅染與無奈,“姐姐恐是不知,夫君心裏比誰都苦,奈何是說不出的。老爺和夫人的事情,姐姐也是知道的,夫君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夫君這些年再沒有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如今有了姐姐,我隻希望姐姐能多多體諒夫君,打開夫君的心結,讓他也能好好的,奴婢也就心安了。”
“他心裏如何想我,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垂下的眼瞼微微顫著,握著茶杯的手不覺發緊,茶杯上的鎏金花紋嵌在手指腹,有些麻痛,“你心裏有他……”
對啊,你心裏有他。若是無他,怎會獨居一隅,不爭不燥;心裏有他,才會滿室蘭花,他最喜愛的花啊;心裏有他,才會來這裏寬慰我這墮落的主母。可惜,我在他心裏什麼也不是。張姨娘可以獨處一隅如若出塵,他即便無愛,也有憐惜之心,不然怎會叮囑我多多顧念著你。可是我呢,沒有愛,便一無所有,哪裏來得半點憐惜……
“姐姐說得對,夫君永遠在妾心裏,他便是妾的天!”
我笑,抬眼對上她桃紅的臉頰,一雙眼睛閃亮卻倔強,飽含了情深義重。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如何置身紅塵外?突然覺得,景琛很幸運,有這樣的女子愛慕著,又很可悲,親手推開了這樣的女子。
“妾本是孤女,無依無靠。初遇夫君時,他已然是郢京的新秀,寥寥幾次相談,竟出了別樣的情意來。夫君憐惜,令妾進府,妾無位居高位的父親,不能成為夫君的助力,唯有這顆心是摻不得半點瑕疵。即便至今,夫君已然沒了那份心,妾卻不改初衷,安分居於院子,靜靜看著夫君即可。隻求有人能走進夫君心裏,他幸福便好……”
“傻子……”
看著她微紅的眼眶,我竟嘀咕出聲來。這樣的情意,我都為之動容,景琛竟不動如山,鐵打的心腸,我又如何去做?一眼萬年,即便如今的地步,我何嚐不想留在他身邊,但癡念更甚,我想走進他心裏去。明知不可,癡念愈重,我何嚐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知道傻還犯傻,妾心不由己……”她緩緩起身,又行了一禮,“夫君對姐姐的情意,姐姐或許發覺不出,妾見過夫君看姐姐的眼神,深潭中的光火難消明滅,妾絕不會看錯。姐姐若訴盡一腔赤誠,夫君定能感受得到。他心裏當真有姐姐。”
……
屋內,燈光昏暗,竟已經入夜了。我不知道她還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離去的。似是她離開後,我便順勢躺在了床上,偏過頭,我看到那燭台上的火星星點點,映在我眼中的光亮閃了又閃,心裏像點了火,小火苗,一點一點,足以讓我覺得明亮。
我是不是還可以走進他的心裏。
夜裏,我躺在床上,外麵安靜得很,偶爾的鳥鳴聲,成了唯一的音響,聽它喳喳作響。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懷錦來找我,他握著我的手,說他對不起我,說他心裏有我,說其實他很想跟我在一起,又怕失去我,不知道如何愛我。
我心裏一陣酸楚,我不記得我是不是告訴他,我愛他,我會陪著他,不會離開他。
隻是我醒後,對著已經濕了的枕頭,發呆了好久——我不會離開你啊,愛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