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本想如待顧子語般冷漠待阮美人,並將這人驅出琅邪,卻不想他太有揭人傷疤的本事,一字一句,句句見血,紛紛紮在人心口邊緣,一點點撩撥起自認安定的心,剝除那份偽裝的安穩,揭開了那道道好不容易才掩下的傷口狼瘡。
她為防窒息,吐開唇齒麵粉,轉首怒視著阮美人,“當初,你那般積極幫他,現在卻又突然反轉,阮先生,不覺自相矛盾麼?”
“自相矛盾,又如何?我所做,純是隻為自己”,阮美人蹲下身,語句涼薄,“我阮美人,雖對人不守信用,卻從未失信於圻暄過,所以在這裏,即使你問我再多,我也不會多言一句。”
天涼又覺他言語矛盾,不由皺眉低喊,“前言不搭後語,你到底想做什麼!放開我!”
阮美人嘴角突然掀起邪魅笑意,右手一揮,偌大的布罩落了下來……
天涼眼前一黑,意識驟而停格,眼皮一重,陷入了昏迷之中。
糟糕,要被阮美人帶走了……
不想去。
哪裏都不想去……
如果這樣,他認為是好的。
如果這般,是他所想要的。
那她便一輩子如他所願,待在琅邪宮,又何妨……
她其實很怕,真的很怕。
就算厲天涼不畏天,不懼地,可獨獨害怕的,還是失去圻暄……
“這個時辰竟還能睡……對你這嚴身律己之人來說,倒真屬罕見。”
一道揶揄滑落入耳,喚醒了天涼昏朦的意識。
是阮美人的聲音。
她睜開眸,發現自己仍不能動彈,也不能出聲,四周雖昏暗仍能見光線,隻能聽到有嘩然而響的水聲,還有輕微的風聲,清脆鳥鳴聲……隻是聽不出,這是何處。
“我來給你討方子”,阮美人踱了幾步,抬指敲了敲桌,“你可不會,真是要至最後一刻才給我罷?”
阮美人話聲落下後,便是四處的靜謐。
靜了太久,以至於被困的天涼也不禁抬起眸,困難望向那刺目的光亮處……
“先生,你該守約。”
這道溫和之聲,如風似雲,就像是初次響在耳邊般,綿渺柔軟,宛若拂絮飄過她的心頭,安心溫暖。
這道聲音,卻也能令她渾身僵緊,心口泛酸。
因為,是圻暄。
“我已不想再等”,阮美人聲音忽有低迷,“子語正在琅邪宮內,把方子給我,我要設法帶他離開。”
“你既意已決,拿去即可,隻是”,圻暄語氣淡淡,“此法,難得萬全。”
“這世間,有多少事會得萬全其美?”阮美人自嘲一笑,“不言我,就連你這好似無難事可擋之人,不是照樣要為了那所謂血痕,要本先生陪你演戲,繼而逼走厲姑娘麼?”
天涼靜靜的聽,屏住呼吸去候圻暄那句答語。
“非也”,圻暄目光落於前方,麵色平靜,“阮先生,人都有想要的東西,圻某同樣。”
“想要的東西?”
阮美人嗤笑,“莫非是所謂皇圖大業?這些年,你父皇多少次擺在你麵前都不曾接受,現在,這位厲姑娘出現了,你便突然有霸圖之心了?”
不由圻暄接話,阮美人又問,“你那險些喪命的胸前重傷,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