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督最終還是放過了盜賊,收回魔法。在他前麵不到十米的地方,有幾堆灰燼,依稀能看出是人和馬的形狀,那是攻擊司督的盜賊留下的。
單純的殺戮,並不是一件在感官上能體驗到最大愉悅的事。當看到遍地燒成焦碳的軀體或橫或豎,但都保持著掙紮的動作,再加上鼻邊漂浮著空氣中的燒焦味和各種惡臭,絕不是大多數人都能忍受的。
至少仙貝兒和艾米麗就不行。
火焰一停下,隨之火元素消散,長久的錯愕終於有了放鬆的時刻,然後,注意力從無比的震驚中轉移開來,刺鼻的味道立刻往腦直衝,偏偏視線不得不停留在周圍,最後,開始瘋狂地嘔吐。
司督控製得很好,並沒讓多少戰狼傭兵團成員受到魔法的傷害,因此,在兩位女士的嘔吐聲傳出來的時候,沒一分鍾,戰場上的味道更可怕了。
或許,隻有崇尚鮮血的人,才能稍微轉移視線。比如史丹。可就算如此,他的臉色也異常蒼白,口中不自覺地喃喃說:“他們是活該的……”
確實,由盜賊搶走戴德的屍體並懸掛出來,以刺激戰狼時,就注定他們從最開始就站在了正義的對立麵。也正如史丹所說,他們活該如此。
問題在於,想是這樣想,真正殘酷的景象擺在眼前時,你無法不做出自己的感受。
殘忍嗎?不對。首先,盜賊是邪惡的一方,他們沒權利要求赦免;而且,司督隻是在救戰狼。
但是,為什麼就是感覺不對勁呢?過分?好象是這種感覺,可過分在哪?不用這個級別的魔法,怎麼從幾千人中救出要救的人?
司督好象一直都沒錯,可是,真的,怎麼就感覺哪裏不對?尤其看向圍著戰狼,或死或傷,或木然或哀嚎的盜賊,為什麼就覺得他們有些可憐?他們是敵人,始終站在對麵的敵人。
清醒過來的人,腦袋再次陷入混亂中,整理不出一個大概。
反倒是赫塞,遠比其他人自然的多。或許在他看來,發生在司督身上的一切都可以解釋,哪怕它再不合理。正如瑞恩所猜測的“司督是千年老妖怪”,又或者火狐團長安維爾懷疑的“某個修為通天的人物,將司督的靈魂驅逐出去,然後霸占了司督的身體”,同樣都是虛無縹緲,放在司督身上卻正合適。如此解釋都能接受,還有什麼不能接受?
赫塞決定當可怕的戰場是幻覺,整了整臉上的肌肉,挪出一個自認為合適的表情,然後輕咳兩聲,盡量邁著自然的步伐走向司督。雖然在路過那幾堆人和馬造成的灰燼時,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幾下,他還是站在司督對麵。
沒有直視司督的眼睛,赫塞將視覺焦點放在自己也不知道地方,說:“司督,現在……我們該做什麼?”
在強勢的人麵前,永遠也別放鬆自己的姿態。以前已經犯過這個錯了,現在還犯,就是真正的蠢貨。尤其是自己還做了對不起對方的事,更重要的是,他還讓自己再次體會到了他的強勢。
司督收回同樣不知放在哪裏的視線,轉移到赫塞有著僵硬表情的臉上,好一會,才緩緩說:“後麵的事,應該不用我來做了吧?”
別說其他人,就連司督在見到眼前景象時,也錯愕了好久。
後悔?不會。在司督看來,這件事並不值得他後悔。除非,他將要救的人傷害得更嚴重。
隻是有些不能接受。眼前如此大規模的死傷,是自己造成的?司督不喜歡殺人,一點也不喜歡,憤怒之下做出的事情,讓他感覺到,拋棄了理智,竟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看來,莫恩是對的,他始終是對的。
至於赫塞的問題,司督無法理解:難道救了這些人,還必須得為所有事情負上責任?顯然,他誤解了赫塞對他的敬畏。
而赫塞,也誤解了司督話裏的意思。注意到司督緊盯他的眼睛後,他將司督的話理解不滿。
就在此時,發生了一件很突然的事。
仙貝兒突然跳了出來,拋開一切貴族儀態,指著司督大聲喝罵,一邊還不停讓淚水在臉上肆無忌憚地曼延:“你這個殺人狂!你是瘋子……”
“閉嘴!仙貝兒!”赫塞絕不願意事情變得更糟,在用眼角餘光看到很多讚成仙貝兒的表情後,司督剛才的“不滿”更顯沉重。他幹脆的也把貴族教養扔到一邊,指著仙貝兒,用最大的聲音喊,“你要搞清楚,如果不是司督,剛才你已經死了!他救了你,你明白嗎?別總是依仗著你有一個大魔導師外公,做著讓你的家族丟臉的事!”
不得不說,赫塞的指責很高明。在向所有戰狼成員表露出“你們要對司督有感激之心”後,又當眾爆出仙貝兒的真實身份,讓大多數不了解仙貝兒的人,隨即跟著將思維轉移到仙貝兒身上:這就是大魔導師阿爾方斯的外孫女,傳說中的“魔法天才”,卻跟我們一樣,都要靠別人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