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得那樣溫柔、專注，仿佛隻是日常相處時，耐心的向莫小婉解釋一個道理，可每一個字，都令她的心一點一點變冷，一點一點的沉落，墜入萬丈深淵。
誠然，她不懂什麼辟疆拓土，開一代之盛世，但身為男人的尊嚴有多重要，她還是懂的，就像一個武者，在強敵麵前，也是寧折不彎，更何況他是帝王，如果畏懼一個女人的威脅，而縱走國家的強敵，就會成為列國笑柄，就會被晉國的子民所輕視。
這一點，段君照真的是寧死也不會接受的吧？
“你當真不肯放了他們？”雖然是問話，莫小婉的語氣已透出絕望的況味。
“是的，小婉，要麼他們死，要麼我們一起死。”段君照無視眼皮下的劍鋒，抬起手，愛憐的在她鬢邊輕撫了一下，“這一次，你當真是頑皮過頭了……”
莫小婉握劍的手虛浮、無力，劍身抖動不定，又在段君照的下頜，拖出幾道細小的傷痕。
“沒有，沒有第三個選擇了嗎？”
“是的……”
段君照的手離開她的鬢發，忽然高高舉起，“朕下旨，清剿梁國殘部，拒不投降者格殺，一個也不——”
“不——不——”莫小婉用力全身氣力，放聲大叫，“段君照，我有第三個選擇！”
段君照也不覺一愕，手舉半空不動，看著撤開佩劍，捂著兩耳，上身蜷縮成一團，極致痛楚的莫小婉。
“第三個選擇，是什麼？”
“那就是——”莫小婉忽然橫劍架上了自己的脖子，“我拿性命換他們！”
“妹子，妹子，不能啊！哥不怕死，不不，哥投降，哥向他投降！”莫大勇撲了上去，被晉國士兵的人牆彈回去，當場就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你呢？你不會投降吧？”莫小婉緩緩轉頭，視線投向某處，在那裏困著她看不見的石書寒。
是拚死一搏？還是棄劍投降？
拚死一搏的話，就隻有一個結局，包括小婉在內，所有梁國兒女，都無法活著踏上故鄉的土地。
那該棄劍投降嗎？
想到這裏，他昂然挺立的身軀開始顫抖，握劍的手筋骨暴突，幾乎要握碎自己的指掌。
段君照有帝王的尊嚴，有拚死也不願舍棄的東西，他也一樣啊！
一旦投降，那將永生永世抬不起頭，永生永世匍匐在大晉皇帝的腳邊！淪為笑柄的就是梁國，而他則是不可饒恕的罪人！
莫小婉許久等不來他的回答，也不再追問，回首對段君照淒然一笑，“小段，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她的聲音也如此溫柔，如此平靜，一如段君照先前，而驚心動魄，百般不安的人換成了後者。
“小婉，你把劍放下，我再慢慢聽你講。”
莫小婉不理會他的勸說，自顧柔柔和和的往下說：“其實，我並不是什麼莫小婉，我叫霍希兒，有個開武館，死腦筋，又小家子氣的爸爸，他沒別的本事，就教了我一身武功，我也沒別的本事，就練了一身蠻力。從小到大我都讀不好書，大學也沒考上，所有人都說沒出息。不過，我喜歡的男孩子，他叫陳少儼，可是一個了不得的學霸，嗯，他還長的帥，脾氣溫柔，總之，比你可好多了……”
說到這裏，她笑了笑，帶著一點天真，一點憧憬和一點自嘲，看上去十分快樂。
段君照卻越發害怕，不止是莫小婉越來越古怪的態度，他還想起在她妝盒中發現的字跡，這些話他似懂非懂，隻覺得玄遠不實，而說著這些話的她，也好像隨時會淡出他能理解的世界。
他很想叫她別說了，好阻斷心頭原來越惶恐的感覺，偏又強烈的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原本我的夢想就是考大學，追陳少儼，嗬嗬，不過我運氣不好，還沒複讀，就莫名其妙的就穿越了，來到了你的世界……”莫小婉眼波流轉，對段君照抿唇一笑，態度變得有些頑皮，“倒黴透頂的是，還穿成了一個蠢兮兮的土匪頭子的妹子，還有個土的掉渣的名字，叫什麼莫小婉。”
“妹子，你胡說些什麼，別嚇唬哥呀？”盡管莫小婉聲音不大，但四周一片死寂，莫大勇還是聽見了，隻道是她憤激之下，錯亂了神智。
莫小婉卻至若不聞，她隻說給段君照一人聽，“所以，小段，我不是你這個世界的人，我要是不見了，你就隻當我是回去了，好麼？”
“回去？你想回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