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圍困,不知有多少威力巨大的魂術落入了日升城中,摧毀著這座城池中的建築與生靈。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國公府自然也不能幸免,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完整與神采,兩人高的大鐵門已經倒塌,鐵門兩旁的勇士石像也已是缺胳膊少腿,完全沒有了當初那種氣勢。楊草踩著鐵門走進了院子,踏著磚瓦的碎渣,直接向母親的房間走去。
此時才到午時,但房間裏卻陰森森的,光線暗淡。楊草順著窗戶望去,原來是塌下的石塊和瓦片堵住了窗戶,擋住了陽光。看著躺在床上紋絲不動的母親,楊草也顧不上這些了,連忙快步來到母親床邊,喊道:“娘,還好嗎?你還好嗎?”
母親被兒子的聲音喚醒,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去撫摸兒子的臉。她的手已瘦的隻剩下骨頭,不停的顫抖著,像是抬起來都用盡了她全部力氣。她的臉色蠟黃,眼珠突出,儼然就是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模樣。但當她的手撫摸到楊草的臉時,眼睛亮了,臉色也逐漸變紅了,仿佛刹那間恢複了所有的神采。
“小草,小草……”婦人不斷的喊著兒子的名字。
“娘,我才出去一個上午,你……你怎麼就這樣了……”楊草心痛不已。母親雖然已病了十天,但這一個上午的變化實在太大了,比十天加起來還要變得厲害。想起日升城被圍困之前,母親既是堂堂國公府夫人,又是在日升城上流社會享有盛名的貴族美婦。四十歲不到的年紀,足足把大把大把的年輕的貴族千金小姐們比了下去,是城中數一數二的美婦人。
可如今……一想到此,楊草的心就像碎了一般,痛了又痛。
“小草,你找著吃的了嗎?”母親關切的問道。
“沒有。媽媽,你一定是餓了對不對?我去找,我現在就去找,你等我,我一定要給你帶吃的回來。”言畢,楊草立馬轉身,衝出了房間。
“我吃不吃不要緊,關鍵是你啊……”母親話未說完,楊草便已經跑出去了。良久,兩行淚從母親眼中流淌而下,母親歎道:“男人,你走了,隻剩下小草了,無論怎樣,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活下去的。盡管他從小又落下病,體質犀弱,難以成為魂客。但哪怕是做一個普通人,也是你血脈的傳承。我一定要幫助你,讓你的血脈傳承下去……”
楊草從母親的房間裏狂奔而出。在跨出門的一刹那,一道陽光從破舊的窗欞折射過來,在他略顯稚嫩的臉上留下一道陰影。
此時的他,顯得是那麼的無助。
但他很清楚他此時要做什麼。一個上午的時間,母親的變化太大了。又或許是,母親早已就這個樣子了,自己卻從來沒有仔細的注意母親逐漸的變化。這陡然間的發現,讓他努力支撐起來的勇氣幾乎崩潰。
他隻想找吃的,給母親找吃的。
盡管不知道要在哪兒去找,但他拚命的往前跑,往前跑,仿佛隻要自己找了,食物就會出現似的。
但漸漸的,楊草就跑不動了。一股強大的氣流從天而降,壓迫著他的頭顱,他漸漸感覺到身軀、四肢不再受支配,整個人就像一隻曲卷著身子的刺蝟,把頭埋在懷裏蹲了下來。仿佛天塌了一般。
砰砰!
一聲巨大的聲響在楊草身後響起,楊草隻覺得耳朵刺痛,腳下微微一顫,仍然抱著腦袋,無法抬起頭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楊草才緩緩抬起頭,誠惶誠恐的轉過身。
身後是滿院子的灰塵,楊草用一隻手捂住嘴,另一隻手在眼前擺了擺,直到灰塵漸漸散去了,他才愕然的發現,地麵上多出了一個人。
這一個月來,楊草見過了太多的死屍以及將死的活人,他一眼就斷定,眼前這個人已是奄奄一息,怕是活不長了。
楊草望望天,暗想自己根本不需要多做判斷。從這麼高的天上掉下來,難道還活的成?可這個人,怎麼能到這麼高的天上去呢?
他這一望,竟看見天上有一個肥胖的矮子在狂奔。那胖子就那麼憑空浮在空中,腳下一動,就激起一陣肉眼可見的氣流。
盡管這胖子狂奔的姿態可以理解為瘋癲的舞蹈,其形象像是發瘋的公牛,但楊草心中還是無比的崇拜與震驚!
他可從來沒見過人在天空中飛過!
“贏了!我終於贏了!蘇,你最終還是被我唐擊敗了!哪怕你戰勝我三十八次,可我卻是最終的勝利者!我贏了——”
胖子在天空中失態的咆哮,在逐漸遠去時,楊草才隱約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麼。
直到那會飛的胖子在天空中完全消失,楊草才晃過神來,將目光投向地麵上的那個將死之人。
從外型上看,這人的形象要比那胖子養眼的多。英俊成熟的臉龐,健壯的體格,哪怕已是將死,但目光中仍然有種深邃的光,仿佛眼中藏著一個偌大的世界。楊草公正的想,若是這人在狀態正常的情況下,氣度和魅力將遠遠高於自己的父親楊居正。
楊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生出了這種想法。因為父親在兒子的心中都是最高大的,可這種想法的產生卻是發自本能的,無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