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蕭然的記憶裏,童年之前等於墨染宣紙,等於外表嚴厲內心溫和的外公做的家常飯菜,等於永遠勉強按時完成的等身書,等於忙碌拋棄孩子的媽媽,等於安靜離世的外婆,等於沉悶冗長的日子。
後來,準確的說是在遇見那個叫羅西音的小女孩以後,自己的生活漸漸變了。
可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並不那麼美好
。
陸蕭然第一次違背外公的話,放學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小區旁的公園。
其實他才六歲,本該身在調皮淘氣的年紀,卻被外公每天逼著放學後背書練字。他厭惡這樣單調枯燥的反複練習,鼓起勇氣想要抗爭一回。
他心事重重地走在石板小路上。
夕陽的餘暉很美,但是他的心情卻未因此明朗。若是平時,外公早已在小木桌上擺滿香噴噴的飯菜,沉默地替他添飯布菜。
他突然感覺有點後悔,有些愧疚。
外公隻是希望他繼承陸家書香門第的衣缽,期望太過強烈。外婆去世後,他便將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到自己身上,自己是他唯一的心靈寄托。
現在自己的叛逆算什麼。
他煩躁地踢了踢腳邊的易拉罐。
“喵~”一聲淒厲可憐的貓叫聲劃破寂靜的空氣。
破裂的易拉罐不幸砸中一隻流浪白色小貓,尖銳的缺口劃過它嬌弱的身體,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痕,可怖嚇人。
他心裏一緊,欲急忙上前查看。
前方跑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身影。
他頓住腳步,停在不遠處。
她的身子小小的,大概三、四歲的樣子。黑亮細軟的頭發紮成可愛的小辮垂在肩上,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裏布滿心疼。
他見她蹲下身子,摸摸貓咪的頭,掏出兜裏的手帕小心地替它包紮傷口。
“貓貓,小音替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哦。”貓咪乖巧地躺在她的懷裏,她開心地綻開笑容。
她的聲音軟糯動聽,卻一字一句刺進他年幼的心裏。
他失神地轉身離開。
外公麵色緊繃地站在樓道口,手裏緊緊地攥著一根藤條,青筋冒起。
他沒有害怕,也沒有解釋。
外公手中的藤條抽到他身上時,火辣辣的疼痛使他不自覺地顫抖。但是他沒有哭,男子漢不可以哭,他倔強地抬頭看身前盛怒的男人。
男人僵硬的麵上閃過一絲心疼,又忍住接著抽了幾鞭。
“你站在門外自己反省。”
他不高的身形站得筆直,在心裏默默發誓,這會是他最後一次惹外公生氣。
“小哥哥,你腿上傷口流了好多血。”軟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回過頭,是她。穿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
“哥哥,你的傷口必須好好處理才行。我經常和小夥伴們玩醫生和病人的遊戲,會處理傷口哦,不會痛的哦!”
小女孩不理會他的沉默,自顧自地拿出手帕。
或許她將他當作之前那隻貓咪。
她口袋裏怎麼永遠有幹淨的手帕?
陸蕭然回過神來時小女孩已經輕快地跑開。
嬌小的白色背影長久留在他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