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曠野無人
1941年7月,日軍華北方麵軍司令官岡村寧次新上任之後提出:凡是八路根據地域內的人不問男女老幼,應全部殺死;所有房屋,應一律燒毀;所有糧秣,不能搬運的,亦一律燒毀;鍋碗要一律打碎;水井要一律填平或下毒……
這就是日軍滅絕人性的三光政策:殺光、燒光、搶光。
黎明時分,最黑暗的時候,天地之間一片靜寂。
王家集是一個重鎮,人口數千,即使是在日寇瘋狂掃蕩的時候,這裏依舊熱鬧繁華。鎮上豆腐店的王老漢六十多歲,他每天大清早就要到鎮口的小河裏挑清清的河水做豆腐。
小河環繞著王家集。
與昔日不同的是晨風裏有一股馬的騷味。
王老漢有點奇怪。
一陣風吹過來,馬騷味越發濃了。王老漢皺了皺眉頭,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抬起頭,順著風吹來的方向望去:小河的對麵,整齊地排著一隊騎兵,他們都光著上半身,露出厚黑敦實的肌肉,頭上纏著招魂巾,背上背著騎槍,手裏舉著寒光閃閃的軍刀。
“日本鬼子?”
王老漢渾身一哆嗦,慌忙扔下肩膀上的扁擔和水桶,用力揉了揉自己渾濁的眼睛,定睛一看,沒錯,確實是日本鬼子。
“日本鬼子來了……大家快跑呀!日本鬼子來了。”
小河對麵,一匹黑色的戰馬如一道閃電,竄了出來,幾步就躍過了小河。王老漢一邊喊,一邊跑,也顧不得挑水的水桶了,連滾帶爬就往鎮上奔去。他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回頭一看,一匹黑馬已經躍到了身後,馬上坐著的鬼子一副猙獰的麵孔,露出一雙凶殘的眼睛,手持一把雪亮的軍刀。
“啊!”王老漢發出一聲恐懼的慘叫聲,慘叫聲又戛然而止,寒光一閃,哢嚓一聲,王老漢的頭顱飛了出去,脖子中間躥起一道血箭,衝起來幾尺高,然後四下散開。
馬上的日本鬼子得意地狂笑起來。
“日本鬼子來了,日本鬼子來了,大家快跑呀!”寧靜的集鎮慌亂起來……
這是日軍第44騎兵旅團黑田四郎聯隊,配合日軍步兵36旅團橫濱大郎大隊進行的掃蕩行動。
他們在昨天夜裏就已經悄悄地包圍了王家集,因為擔心王家集裏有八路軍或者民兵抵抗組織,在黑夜裏造成不必要的傷亡,這些狡猾的日本鬼子就等到天亮之後才動手。
橫濱大郎三十多歲,粗壯,陰冷的眼睛,他的部隊以凶狠、殘忍、沒有人性而著稱,每一次掃蕩行動,麵對手無寸鐵的中國婦孺,他們更是大施淫威,以比賽砍殺人數多少而作樂。
“血洗王家集。”橫濱大郎唰的一聲拔出指揮刀,往上一劈,瞪著一雙三角眼睛,發出狼一般凶殘的嚎叫。
兩顆信號彈升騰起來。
“血洗王家集。”他的士兵們轟的一聲,如炸開窩的蜜蜂,從後麵,左右兩邊,衝進了王家集。槍聲、砸門破窗聲、哭喊聲、詛咒聲、鬼子的嚎叫聲,王家集頓時成了人間地獄。
許多人被刀斬斷手腳,被子彈爆頭……
女人們被輪奸,再被刺刀挑破身體……
糧食被搶走,錢財被搶走,家園被放火點燃……
最後有幾百人被如狼似虎的鬼子趕到了王家集小河邊的一大片沙灘上,鬼子強迫他們蹲下,他們的後麵,是鬼子一排排滴血的刺刀和一挺挺陰森的機槍,對麵,是排列整齊,舉著軍刀的日軍騎兵……
王家集鎮長叫王保田,五十多歲的樣子,妻子、女兒、兒媳婦都被鬼子糟蹋之後殺死,房子也被鬼子放火燒了,他自己則被兩個小鬼子拖到了橫濱大郎的麵前。
“你的,王家集鎮長的幹活?”橫濱大郎斜了他一眼,問道。
王保田被鐵絲綁住雙手,他在日本鬼子的麵前挺直了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罵道:“畜生,日本鬼子全部是畜生,日本鬼子全部是豬狗不如的畜生。”
“八嘎!良心大大的壞了,捆起來。”橫濱大郎臉一沉,陰險地笑了笑,兩個士兵把王保田拖到一棵柳樹下,捆綁在樹幹上。
橫濱大郎在士兵的簇擁下,對蹲在沙灘上手無寸鐵,衣衫不整,驚慌失措的老百姓們說:“我們大日本皇軍,發動的大東亞共榮戰爭,是來拯救你們這些劣等的支那人,你們不僅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幫助八路軍對付皇軍,欺騙皇軍,你們的良心,大大的壞了,他的良心,更是大大的壞了。”說完指了指王保田。
“鄉親們,不要聽小日本鬼子滿嘴胡言,他們燒我們的房屋,搶我們的糧食,殺害我們的親人,糟蹋我們的女兒……他們是萬惡的魔鬼,隻有八路軍才是我們的親人,八路軍一定會回來的,打死這些魔鬼,給我們老百姓報仇。”王保田大喊著,頭發和胡須都豎了起來,一張臉青筋亂跳,雙眼冒出憤怒的火焰。
“八嘎,良心大大的壞了,把他的心給我挖出來!”橫濱大郎氣急敗壞地吼道。
一個鬼子士兵提著雪亮的尖刀,一臉猙獰的怪笑,他站在王保田的麵前,忽然唰地扯下了王保田的衣服,尖刀在老人的眼前晃動了幾下,再慢慢地移動到老人的心髒部位,陰森森地說:“老家夥,你的明白,告訴我們八路的在哪裏,你的活命,否則,死啦死啦的!”
“小日本鬼子,害怕八路軍了是嗎?八路軍會來找你們討債的!”王保田輕蔑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矮了一大截的小鬼子,一口痰吐在他的臉上,“中國人不怕死,中國人是殺不完的。”
“呀!”小鬼子頓時惱羞成怒,一聲怪叫,尖刀已經插入了王保田的心窩,再慢慢地剖了下去……
王保田麵不改色,哈哈大笑。
嘩!小鬼子的雙手插進了王保田的肚子之中,猛地左右一分,王保田的內髒全部滾落出來……
啊!人群中發出一片驚叫聲,老百姓都把眼睛閉上,不忍目睹。
王保田怒目圓睜,氣絕身亡。
小鬼子雙手捧著王保田跳動的心髒,跑到橫濱大郎的麵前,橫濱大郎臉色鐵青,點點頭道:“熬成醒腦湯,讓這些頑固的中國人喝下去,讓他們明白,和大日本帝國皇軍作對的下場。”
“哈依。”日本鬼子跑到最近一處沒有被燒毀的院子之中,那裏關押著幾十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他讓兩個女人架鍋燒水熬湯。
“和大日本帝國皇軍作對,統統死啦死啦的,和大日本帝國皇軍做朋友的,好處大大的。”橫濱大郎目光凶狠地掃過黑壓壓的人群,吼道,“誰的知道,八路在哪裏,誰是八路,皇軍大大的開恩,不殺。不說,統統的殺掉。”
人群裏一片靜寂,沒有一點聲音。
“誰的知道,誰的活命。不說,統統的殺掉。”橫濱大郎繼續吼了一聲。
人群裏依然是一片死寂。
橫濱大郎一揮手,四個鬼子把最前麵兩個老人拖了出去。
“老頭,你們的知道?你們的說?”橫濱大郎瞪了兩人一眼,凶狠地問。
“知道也不告訴你們這些畜生。”一個老人怒目而視。
“殺!”橫濱大郎一揮手。旁邊四個鬼子立刻端起刺刀,呀呀怪叫著,在兩個老人身上亂紮,刺刀戳穿人的肌肉發出恐怖的聲音,兩個老人的怒罵聲變得微弱下去……
“有沒有人知道?有沒有人要說?”橫濱大郎又喊了一聲。
下麵依然是一片死絕一般的靜寂。
橫濱大郎又一揮手,幾個日本士兵不由分說又拖出幾個中國老百姓,丟在橫濱大郎的麵前。橫濱大郎一揮手,“殺,殺到中國人說出來為止。”
砰,砰,砰。
幾個士兵端起槍,扣動扳機,幾個老百姓中彈之後,鮮血四濺,倒在地上。
橫濱大郎一臉猙獰地笑,“我就不相信,中國人都不怕死!”
他正要張開醜陋的血盆大嘴問的時候,人群中一個人忽然直挺挺地站了起來,大聲喊道:“我知道誰是八路軍。”
“喲西,皇軍的朋友,大大的好,你的出來。”橫濱大郎立刻露出了滿意的笑臉。
這個站在人群中間的青年,二十多歲年紀,名叫王青山,是個讀過書,有著一腔熱血的中國人,他知道這些日本鬼子喪盡天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王青山一步一步地走到橫濱大郎的麵前。
“說,誰的八路,八路的在哪裏?”橫濱大郎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友好。
“我,我就是八路軍遊擊隊。”王青山一字一頓地說。
“什麼?”橫濱大郎後退了一步,一臉驚訝的神色。
“我就是專殺日本鬼子的八路軍遊擊隊戰士!”王青山一陣冷笑,麵不改色。
“你的,槍支,手榴彈,藏在什麼地方?”橫濱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久,才問。
“我用鋤頭,鐮刀殺日本鬼子。”王青山平靜地說。
橫濱大郎陰沉著臉,點點頭。
“我也是八路軍遊擊隊……我也是八路軍遊擊隊。”人群中響起了一聲聲炸雷般的聲音,一個又一個熱血沸騰的中國男兒站了起來,不慌不忙地走到前麵,和王青山站在一起,挺直了腰……
不一會兒,就有了三十多個年輕人站在橫濱大郎的麵前,每走上來一個,就有一個日本士兵端著槍,如臨大敵一般迎上來。
“我們都是八路軍遊擊隊的……我們的武器,都是鋤頭,鐮刀。”幾十個中國熱血青年昂首挺胸,麵無懼色。
橫濱大郎慌忙後退了幾步,失聲大叫:“機槍,機槍,掃射,掃射。”前麵的日本士兵閃到一邊,幾挺重機槍吼叫起來。
這些不畏生死的熱血青年們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有悲愴,有憤怒,有嘲笑,也有掙紮。
機槍的噠噠聲和笑聲交彙在了一起,幾十個中國青年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大鍋人心湯端到了老百姓的麵前,橫濱大郎陰沉著臉說:“隻要你們喝下這碗醒腦湯,和八路軍斷絕關係,皇軍就大大的饒命,否則,統統死啦死啦的。”
沒有人動,也沒有人說話。
橫濱大郎從鍋裏撈起人心,放在嘴巴裏,吃得津津有味,一邊吃一邊點頭大叫:“味道大大的好,味道大大的好。”
旁邊的鬼子用刺刀逼著前麵的老百姓,每人喝了一碗之後,橫濱大郎皮笑肉不笑地對他們說:“大日本皇軍是講信用的,現在放了你們,從小河裏走過去,你們就自由了。”
老百姓們半信半疑地被趕到小河裏。
河對岸是日本黑田四郎騎兵聯隊,黑田四郎坐在馬上,他的旁邊,是一頭高大威猛的黑色狼狗。黑田四郎喜歡狼狗,甚至和狼狗同吃同睡,他喜歡看著狼狗撕碎活人的身體,久而久之,他就變得和狼狗一樣凶殘,沒有一點人性。此刻,黑田四郎冷冷地說:“大日本帝國的勇士們,衝上去,看你們手中的刀有多鋒利。”
嘩!幾百匹馬如排山倒海一樣衝下河去。
河裏的婦孺老幼哭聲一片,四下逃散……
幾百匹馬奔騰著,把幾百個老百姓圍在小河中間,軍刀亂劈亂砍,血肉橫飛,慘叫聲撕心裂肺。僅僅十分鍾,日本騎兵聯隊就整齊地回到河的對岸,小河裏的河水已經被鮮血染紅,屍體橫七豎八,慘不忍睹……
“大日本皇軍,麵對數百瘋狂的八路軍士兵,英勇作戰,取得空前的勝利,繼續前進,搜索掃蕩。”黑田四郎的騎兵聯隊在前,橫濱大郎的步兵在後麵,押著幾十個哭哭泣泣的年輕女人,繼續往太行山區進發……
遍地狼煙,空氣之中還彌漫著血腥與硝煙的味道。
“團長,前麵村莊裏也沒有發現一個活著的人,全是屍體,房子全部被燒光了,可能日本鬼子過去沒有多久,而且前麵不遠是王家集,那裏人口眾多,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一個進村偵察的八路軍戰士跑到八路軍129師386旅尖刀血魂團團長唐漢的麵前,拖著哭腔說。
129師386旅尖刀血魂團是八路軍的一個精銳突擊團,人人都喜歡用一把大刀,刀的背麵有一排鋸齒狀,刀名叫追魂刀。團長唐漢的父親是廈門的一代武林宗師,唐漢深得父親真傳,一把大刀神出鬼沒,淩厲無比。他組建了尖刀血魂團之後,把家傳的刀法傳給了每一個戰士,尖刀血魂團在幾年的抗戰之中屢建奇功,日寇聞風喪膽。幾天前,八路軍師部接到日本鬼子要對根據地進行大規模掃蕩的情報,386旅部讓唐漢帶著一個偵察班的八路軍戰士到山下進行偵察任務,唐漢帶著耿飛、耿滿兄弟——這兩兄弟都是獵人,自從日本鬼子侵略中國之後,他們就不再打獵,改打日本鬼子。還有旅部青年軍排長方剛,方剛二十五六歲,一腔熱血,英勇頑強。
“鬼子的這一次掃蕩比從前的每一次都要狠毒,大家立刻趕往王家集,小心一點。”唐漢心情沉重,偵察班經過的每一個村莊,都沒有發現一個活著的人,不要說活著的人,連一隻活著的雞或者狗都不曾見過。
“狗日的小日本鬼子,我操他祖宗。”耿飛雙眼冒火,咬牙切齒。
戰士們群情激憤。
“出發。”唐漢咬著牙,一雙拳頭已經捏得咯咯直響,他恨日本鬼子,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偵察班的領導,不能因為恨而失去了理智,現在最緊要的是完成偵察的任務。
王家集已經遠遠在望,房屋燃燒的黑煙還沒有散盡。
唐漢站在高處,用望遠鏡仔細地觀察,王家集到處殘垣斷壁,不見一個人影。
人呢?人都到哪裏去了?
唐漢的心猛的一緊,王家集是個重鎮,人口不少,繁華熱鬧,那麼多的人,為什麼不見一個?
唐漢慢慢地移動望遠鏡,忽然,他看到了鎮前的小河水是紅色的,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望遠鏡再移動了一下,滿河的屍體呈現在他的眼前……
“所有的人,跑步進去,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人。”唐漢悲憤地喊了一聲,偵察班的戰士們全部跑了起來,他們進了王家集,滿地都是血跡,滿地都是屍體,戰士們流著眼淚,發瘋一般地在廢墟之間尋找,呼喊……
沒有一個活人,廢墟上甚至連一個活著的生命都沒有……
“團長,沒有找到一個活人。”
“團長,沒有找到一個活人。”每一個戰士都哭著回來報告。
唐漢麵無表情,但是心中怒火卻在熊熊燃燒,他看了一眼方剛,說:“敵人剛剛血洗了王家集,一定沒有走出去多遠,而且,他們一定帶走了我們一些兄弟姐妹。”
“團長,我們已經發現了鬼子的路線,鬼子人數很多,還有大量的騎兵。”耿飛和耿滿是獵人,擅長於在樹林裏追蹤,他們從路邊的馬蹄印和許多雜亂的腳印判斷出鬼子的去向。
“追上去。”唐漢雙眉一揚,沉聲說。
黃昏的時候,前麵有了大片的炊煙,遠遠看去,是一個小山村。
“有炊煙的村子就一定有人。”方剛說。
“如果是日本鬼子強占了村子呢?”耿飛小聲地說了句。
唐漢一邊用望遠鏡觀察,一邊沉痛地說:“你說對了,村子裏住的是日本人,而且,還有騎兵,因為,村口有幾十匹戰馬。”
戰士們立刻警惕起來。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方剛看了看唐漢問。
“我們隻能等到天黑之後,摸進村子去看看,然後再見機行事。”唐漢說。大家都默默無言,迅速隱藏到了草叢之中。
天黑之後,借著夜色的掩護,唐漢和偵察班的戰士們一起摸了進去。偵察班的戰士們有的是步槍,有的是駁殼槍,耿飛兄弟二人每人背了一支三八步槍,還帶著標槍和弓箭。隻有唐漢是一把衝鋒槍和大刀,單從武器裝備而言,是比較差的。
遠遠的,就能聽到村子裏女人的哭喊聲和日本鬼子發出的淫笑聲……
“這些畜生,非宰了他們不可。”耿飛破口大罵了一句。
“和日本鬼子拚了!”
“衝進去,救出我們的姐妹。”
偵察班的戰士們頓時如被點燃的炸藥一般。
“我們的姐妹,要救。但是我們要小心行事,不能衝動,否則,救不了我們的姐妹,還要把我們搭進去。”唐漢威嚴地看了大家一眼,“大家隱蔽起來,耿飛和我先到前麵去偵察一下情況。”
耿飛和唐漢兩人摸到小村莊附近,隻見日本鬼子的帳篷一座連一座,帳篷前麵幾十米有兩個端著槍的日本哨兵在來回走動。看來日本鬼子這次的行動是有備而來的。其中一個帳篷裏燈火明亮,裏麵傳來女人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日本鬼子進進出出,很顯然,那裏是日本鬼子糟蹋中國姑娘的地方……
“怎麼辦?”耿飛小聲地問唐漢。
唐漢沉默著,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忽然,他手一揮,和耿飛翻到一個水溝的雜草叢中隱蔽起來,因為他們看見幾個日本鬼子正向這邊走了過來。
咚!
幾聲響,幾具女人的屍體扔在水溝裏,這顯然是剛剛死去的中國女人,渾身上下一絲不掛,而且身上傷痕累累,有的乳房被割去,有的手腳被砍斷,幾個日本士兵扔下之後,嬉笑著匆匆離去。
耿飛把頭埋在草裏,唐漢可以聽到他的嘴咬破砂石的聲音,他用手在耿飛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一下,悄悄爬了起來,這裏距離那個帳篷隻有一兩百米遠。
日本鬼子一直折騰到深夜,女人的哭喊聲微弱了下去,鼾聲此起彼伏,兩個日本哨兵還在來回走動。
是該行動的時候了。
“你去把戰士們帶過來。”唐漢對耿飛小聲吩咐。耿飛應了聲,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不一會兒,耿飛就將戰士們帶了過來,聚到了唐漢身邊,唐漢分析道:“日本人的防範並不強,隻要除掉兩個哨兵,救走我們的姐妹就很容易。”
“我和弟弟去除掉哨兵。”耿飛說。
唐漢點點頭,耿飛和耿滿慢慢地爬了過去,他們兄弟倆從小在一起打獵,配合默契,彼此之間,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能領會對方的意思。
兩個日本哨兵絲毫沒有發現危險已經迫在眉睫。一個日本哨兵站在一堵牆下麵,另一個日本哨兵聽到草叢之中有點什麼響動,端著槍大搖大擺地上前查看,事實上,那是耿飛故意弄出的聲音,就是要引他過去。
這個日本士兵走到耿飛的身邊時,耿飛如一隻黑色的獵豹一般從草叢裏一躍而起,抱住這個日本士兵的脖子,手中早已經準備好的刺刀深深地紮進了鬼子的心髒。
與此同時,耿滿的箭準確地射中了另一個哨兵的脖子。這個哨兵在搖晃的時候,耿滿如飛一般悄無聲息地掠了過去,一把扭住他的脖子,這個鬼子便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裏。
唐漢和方剛摸到帳篷前麵,其餘的偵察班戰士留在水溝裏緊張地架起槍準備接應。唐漢小心地掀起帳篷的門,隻一眼,看清楚裏麵關著大批的女人,居然沒有一個日本士兵在裏麵。
“八路軍,來救你們的。”唐漢閃了進去,壓低聲音說道。
裏麵數十個中國女人吃驚地望著唐漢。
“一個一個出去,小心,不要弄出聲音。”唐漢掀起門,一個女人衝了出去,按照方剛的指引,悄悄地到了水溝裏,幾十個女人很快就轉移了出去,唐漢看見一個女人躺在地上,無力地掙紮了幾下,爬不起來。
“不要管我。”女人發出微弱的聲音。
唐漢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緊跟了出去,邊走邊說:“八路軍是不會丟下我們的姐妹不管的。”耿飛耿滿兄弟跟在唐漢的後麵,前麵的偵察班已經按照計劃撤退到了幾裏地以外。
唐漢長長地鬆了口氣,道:“快,迅速轉移。”
經過幾個小時的艱難撤退,終於將日本人甩在了後麵。天已經微微亮了,看見前麵的婦女累得精疲力竭,剛好又到了一個小溪邊。唐漢就命令大家停下來喝點水休息一下。
經過一夜的驚嚇,以及長途奔襲,這些女人突然抱著偵察班的戰士們痛哭了起來。
唐漢低下頭,看了看懷中這個被鬼子恐嚇過的婦女,她臉色蒼白,瞪著一雙失神的眼睛,已經沒有了氣息,而他的手上,黏糊糊的,那是女人身上的血。
“她已經死了。”耿飛用手在她的鼻子下麵試探了一下,難過地說。
唐漢心微微顫動,他慢慢地放下了女人,給她合上眼睛,“妹子,你安心去吧!我一定給你報仇。”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耿飛忽然叫了聲:“不好,鬼子追上來了。”原來耿滿習慣性地用耳朵貼在地上一聽,聽到遠處有馬蹄的聲音,就知道是日本鬼子追了上來。
日本人發現哨兵被殺,中國女人被救走,這是遲早的事情,但是他們能準確地追上來,就有點奇怪了。
唐漢看了一下地形,是一片小山和灌木叢,躲藏幾十個人也很容易。唐漢命令偵察班的戰士們隱蔽在前麵,準備戰鬥,那些被救的婦女全部躲藏在灌木叢中,如果日本人是盲目地追趕,應該不會發現這裏。
幾百匹馬出現在唐漢的望遠鏡裏,如暴風驟雨一般卷了過來。馬蹄聲如雷鳴般驚天動地。
“不好。”唐漢忽然吃驚地發現,馬隊的前麵,有一道黑色的閃電,仔細一看,居然是一頭高大的狼狗。
難道是狼狗循著一路的血跡追蹤了上來?
如此眾多的騎兵,一旦湧上小山,灌木叢中的每一個人必然暴露在日軍的軍刀之下。唐漢對身邊的方剛說:“你留下兩個戰士,負責照顧那些姐妹,其餘的人跟我來,引開日本騎兵。”
日本騎兵越來越近,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猙獰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