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唯一的真相】
“碧姑姑,”簡一邊朝著自己的熱湯吹氣,一邊大聲地問道,“是諾亞[1]比尤利西斯[2]厲害,還是尤利西斯比諾亞厲害呢?”
“簡,別用你的勺子尖兒戳東西吃。”
“可我就是不會用勺子邊兒挑麵條吃嘛!”
“露絲就能。”
簡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孿生姊妹,後者正揚揚得意而又不失風度地擺弄著細麵條。
“可她比我會吸嘛!”
“碧姑姑的臉好似一種名貴的貓兒。”露絲悄聲對簡說,還不忘朝她姑姑瞥一眼。
碧心裏覺得這個形容倒還貼切,可同時也希望,露絲說這番話的時候,心裏可別打著什麼鬼主意才好。
“不嘛,到底誰最厲害嗎?”簡又回到方才自己所提出的問題上——她就是這麼個好刨根問底的孩子。
“隻能說是誰‘更加’厲害。”露絲糾正道。
“是諾亞還是尤利西斯呢?西蒙,你覺得會是誰呢?”
“尤利西斯。”當哥哥的終於開了金口,可眼睛卻還盯著報紙不放。
到底是西蒙,碧心裏暗想,這孩子能夠一麵看著紐馬克特的賽馬名單,一麵往湯裏撒胡椒,同時還能聽見別人講話哩!
“為什麼啊,西蒙?為什麼是尤利西斯啊?”
“就因為他得不到諾亞那麼好的天氣預報服務。你還記得上次‘火光’在自由障礙賽裏的排位嗎?”
“哦,這可扯得有些遠啦。”碧說道。
“西蒙,成人禮是不是跟結婚禮有點兒像呢?”
問話的換成了露絲。
“大體上要更好些。”
“是嗎?”
“至少在自己的成人禮上,你可以留下來跳舞跳到半夜。可在婚禮上就不成啦。”
“我偏不,我也要在自己的婚禮上跳到半夜去。”
“我才不管你呢。”
哦,老天,碧暗自思忖,別的人家在飯桌上想必也免不了拌嘴,隻是真不知道他們會如何應對。怕是自己管教不嚴吧?
她又低頭看了看這三個埋頭吃飯的小腦袋,再朝著埃莉諾那張依舊空著的座位瞧了瞧,心裏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年做得稱職不稱職。
自己對幾個小孩的照料會讓哥哥比爾和嫂嫂諾拉心滿意足嗎?倘若奇跡發生,他倆突然走進家門,一如生前那副年輕俊美、神情愉悅的樣子,他們會不會說:“噢,好啊,都是我們設想中的樣子,就連簡這邋遢的模樣也恰到好處。”
碧瞧了瞧簡,慈祥地笑了。
這對孿生姐妹即將年滿十周歲,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話是這麼說,也僅限於遺傳學角度而言。拋開相貌上的相似,姐妹倆可謂是性格迥異,區分起來也並非難事。她們都有一頭淡黃色的直發,同樣骨架纖瘦的麵龐和白皙的皮膚,就連目光盯著你看時的那絲挑釁意味也別無二致;可相同點到此就算戛然而止了。簡穿的是條相當邋遢的馬褲,套著一件鬆鬆垮垮的上衣,外頭還卷曲著羊毛絨的飾邊兒。小家夥梳頭從不用鏡子,隻是胡攪蠻纏地綰起來,再用一根褪回鐵色的圓形發卡夾住,模樣好似老式的發髻。她的眼睛有點兒散光,隻有遇到個“大腕兒”的時候,才會習慣性地戴上那個角質鑲邊的眼鏡。平常,這眼鏡都放在她的屁股兜裏,免不了時不時地要被壓過來、碾過去又坐上去,硬生生地叫她弄壞了好幾次。而每次眼鏡一壞,她又不得不從存錢罐裏拿出零花錢,自負虧損,這讓她可憐兮兮的,總是處於破產的邊緣。簡每次去牧師家上課時,都騎著一匹叫作“四柱”的花白老馬;雙腿像麥稈一樣分跨在馬兒兩側。“四柱”愈發地像個運輸工具,早已不複當年騎乘良駒之勇了;因此,它倒也甘心,聽憑簡把自己這壯碩的體魄當羽毛墊子玩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