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傷逝(1 / 3)

“包子,饅頭,剛出爐的炊餅,來看看嘞!”

王記麵點店的老板兼夥計王胖子,抄起黑膩發亮的抹布,擦了下腦袋上滲出的油汗,有氣無力的吆喝著。

正午的陽光透過意楊樹葉的阻隔,將大地熾烤的一片灼熱。

“傻子才在現在出門呢,這大熱天的。”王胖子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自言自語道。

街道上靜悄悄,沒有一個行人,隔壁的、對街的商鋪們也沒了聲息。王胖子漸漸的也失去了精神頭兒,靠在店裏灰蒙蒙的牆壁上,好似打起了盹。

不一會兒,從王記麵點旁的小巷裏,摸出一條人影。他的身材十分纖弱,身上裹著一大塊髒兮兮的破布,臉上布滿了不知道從哪裏蹭上的黑灰,打扮成這副模樣的,除了偷雞摸狗之輩不作第二人想。

小賊謹慎的伸出腦袋四下裏打探了一下,那雙活泛的眼珠子裏便帶上了一絲喜意。他躡手躡腳的走到了王記麵點的大蒸籠麵前,竹製的蒸籠裏,新鮮出爐的吃食正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他不由得吞了一大口唾沫,謹慎的四下裏打望一番,然後側目看了眼睡的正香的王胖子,小賊不再猶豫,伸出黑漆漆的雙手,飛快的從蒸籠裏掏出一個又一個的包子饅頭。

很快懷中就塞滿了各式各樣的麵點,看著鼓鼓囊囊的胸口,他滿意的點了點頭,慢慢的轉身退進幽深的小巷。

然後……拔腿就跑!

卻不想沒跑出兩步,身後不遠處就已傳來王胖子憤怒的咆哮聲:“來人啊,抓小偷!來人啊!抓小偷!”

他的臉上浮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腳下卻跑的更快了。

小賊在小巷中穿行,躍過矮牆,穿過破敗的門所形成的小洞。

沒有什麼障礙物可以阻擋他的步伐,也不會闖進任何預料之外的死胡同,這樣狹窄的弄堂正是他最為熟悉不過的天堂,無數次險些被抓,最後安然逃脫就是依賴於它們。

這樣混亂複雜的地形,就是他最好的夥伴。

跑了約莫一刻鍾的樣子,他漸漸停了下來,許是覺得離作案地點已經足夠遠,王胖子的聲音也的確早已消失不見,是可以一邊慢慢行走,一邊清點戰利品的時候了。

十餘個白花花的窩頭和炊餅,間或有幾個包子,散發著無比清甜的香味。他艱難的咽下了一口唾沫,喉頭劇烈的起伏,強烈的饑餓感在這一瞬間似乎都迸發出來,吞噬了他幾乎所有的理智。

不過最終,那僅存的一些理智讓他將目光從熱氣騰騰的包子上挪開。

有人更加需要食物——他唯一的妹妹已經在病床上餓了整整三天了。

把誘惑重新裝好,他加快速度向前走去,腳步輕快。

不遠處傳來“嘩嘩”的流水聲,一道長河便出現在他的麵前。

水麵極寬,流速亦是極快。按照常理來說,如此湍急的水流往往會激起河底的泥沙,導致河水渾濁不堪,不過這條長河水質卻是異乎尋常的清澄,兩岸的景致倒影在清澈的河麵上,映著河底下被歲月磨光的鵝卵石,讓人不由得生出了一種奇特的想法:莫不成這條河是源自天上!

顯然這隻不過是妄人們的癡想,人們早已知道它乃是從極北方的永恒密林中發源,然後幾乎穿越了整個的伊斯特大陸,最後彙入無盡之海中。

這便是清河了。

清河城就是這條傳奇性質的河流在入海之前的最後一站,說它具有傳奇性質,並不單單是指它本身奇特的性質,而是因為它的一個外號——隕王之河。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一位人類的國王陛下在承蒙了神的召喚之後,人們便會把他的軀體放在一隻小船上,讓逝去的王者順著清河洶湧的波濤,流淌過他所統治的每一寸土地,最後塵歸塵,土歸土。

這樣奇怪的習俗的來源已經不可考,不過根據在各地遊蕩的吟遊詩人們傳唱,似乎這個偉大王朝的前幾位皇帝陛下,那些立下了赫赫戰功,在史書上留下了重重一筆的國王們,居然全都殞命在清河之中,死於非命也好,垂然老去安然而逝也好,他們的靈魂無一例外的都在清河中,隨著波濤湧向無盡的未來。

許是為了祭奠先王,許是希望能夠沾上點先輩們的神武英明,總之後來的曆代國王,都選擇這條極長極寬廣的河流成為他們最終的歸宿。

清河城的人們卻也深深的為自己所居的城市而感到自豪,以清河這條王隕之河為名的城市,在大陸上可是僅此一家,別無分號。在用起清河中水的時候,也往往恨不得能夠多用點,好沾染下水裏那莫有莫無的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