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涵自睡夢中睜開眼的那一刹那,不知早已滄海桑田。
眼前的瓊樓玉宇是前所未見的。
鏡中的伊人美得不似人間。
倚在門旁的男子儼然神聖不可侵犯。
墨涵垂下頭,終於接受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
她,墨涵,一個生活於現代的大學生,現在卻身處一個美輪美奐如宮殿一般的古式建築裏。此時此地,如此情境,她自然知道,自己穿越了。
好吧,作為一個看慣了穿越小說的宅女來說,這件事不僅不是難以接受,還能讓她興奮好一陣子了。
當然了,如果站在門口的那位不要用這種像是要把她從裏到外都解剖幹淨的眼神看著她就更完美了。
“你是誰。”
這是墨涵醒來之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墨涵從男子的眼神中看的出,如果她回答的不好的話,恐怕這會是她在這裏聽到的最後一句。
墨涵輕輕淺淺的笑了,“我是墨涵。”
男子略一蹙眉,“你不是。”
墨涵本人是個其貌不揚卻非常聰明的女孩,男子隻說了兩句話,她卻已知道了他想要表達的全部。
男子不僅認識這個身體的原主人,而且非常之熟絡,以至於隻是一眼就知道她不是本人。
此外,原主人的名字也是墨涵。她該慶幸這樣的好運麼?不然別人叫她這身子的名,她都不知道在叫她了。
墨涵笑著走到男子身邊,“我名叫墨涵。如果我說我失憶了想不起來你是誰,你應該也不會相信。所以我會很誠實的告訴你,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成了另一個人,至於原來的墨涵在哪裏,我真的不知道。”
男子的眼緊緊盯著墨涵,似乎想要在她臉上盯出一個窟窿來,卻根本無法在她清澈無比的眼中找到任何虛假和閃爍,他的她,真的消失了。
墨涵擁有非常溫暖的笑容,這種溫暖,卻讓男子覺得是在灼燒他的靈魂。她,是從來不會露出笑容來的。她是從來不會多看人一眼的,更何況是用這種專注的神情。
墨涵垂下頭,想了想,又抬起頭注視著他,“這個世界我不熟悉,但是我能了解你和這個身體的主人擁有非常深厚的情誼,我對占用她的身體感到很抱歉。如果你恨我,可以殺了我,雖然我並不能保證這樣她就會回來。如果你願意原諒我,我們可以試著相處看看麼?”
墨涵太過美好,她溫柔、體貼、細心,但全部的全部都和原來的那個人背道而馳,這讓男子的心狠狠揪住了。
曾經讓他望塵莫及的那個女子,明明纖細脆弱又那麼年幼,卻一手足以撐起整片天的女子,消失了。
這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怨?那個她,一直都是他的精神支柱。
暗殺,走火入魔,香消玉殞。
他不接受!
墨涵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去刺激這個人,她隻是默默的站在他眼前,給予他冷靜思考的時間和空間。
墨涵無所謂生死,因為本來就是她的錯,沒經過任何人同意就霸占了這樣美的女子的身體。不管這個女子是不是已經死了,靈魂附體本就是對她非常不尊重的行為。
男子深深吐出一口氣,再次看向墨涵的眼卻已經平靜如水、無愛無恨,“罷了,隻要這身子還在,便仍是有利用價值。既然現在你才是這身子的主人,便替她完成自己的使命吧。”
“咦?”墨涵驚訝的倒吸一口氣。從剛才他的言行來看,原來的墨涵應該對他很重要,但是在轉眼間她就隻剩下“利用價值”,這樣的發展她真是一頭霧水。
男子優雅一笑,“交談那麼久卻未告知姓名,真是失禮了。在下雅塵。”
仿佛剛才失態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這個男人如今的姿態,卻如遠離塵囂的神祗,麵容、氣質、風度都雅致到了極點。
淡雅出塵,他值得起這個名字。
墨涵點點頭,表示她的敬意。
“這裏是風墨宮,而你,便是這裏的宮主。年僅十五歲,武功卻已是登峰造極。這個身子的容貌你也看見了,墨涵原是聰明絕頂的人,以她的資質,近日便可出關遊曆江湖。執掌整個武林也是朝夕間的事情,之後便是攻入皇城獨霸天下。”
說到這裏,雅塵微微冷了眸子看向墨涵,“誰承想江湖上正邪兩派都看不得風墨宮好,這麼多年來明槍暗箭數不勝數,若不是在宮主練功緊要關頭毫無防備,如何能讓他們得了手?”
如何又能讓你這外人有了可乘之機?
墨涵理虧的低下頭。
江湖?皇城?天下?
這都不是她能夠理解的世界,她前世過的那麼簡單,就連吵架鬥毆的事情都很少碰到,如今卻要親手造成生靈塗炭麼?
雅塵微微笑了笑,撫上她完美無瑕疵的臉龐,“所以,不管這個身子裏裝著誰的靈魂,你都要把該做的事情做完,才能死。”
他在笑。很優雅的笑。特別是在說死的時候,格外的溫柔。
墨涵不自覺的顫抖了下。
這個身體的主人擁有天下人到死都渴望的東西,智慧、美貌、力量。
“宮主從未離開過風墨宮,宮裏也隻有少數人和宮主接觸過。而且,宮主的真麵目隻有我知道。你不是原來那個墨涵的事情,沒有人會發現,當然,更沒有人會在乎。因為隻要你一天不死,風墨宮就不會倒。不管你是自願還是被強迫,你必須除掉在你眼前的一切障礙,不然,就是你死。”
墨涵緊繃了身體,她不想點頭,但是又不敢搖頭。
雅塵湊近她的臉頰,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的吹拂在她臉上,“你別無選擇。你不怕死,但這世上,讓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
墨涵一下子閉上了眼。她很怕。這個一直在微笑的男人很可怕。
“你放心,隻要你乖乖聽話,到時候,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雅塵帶著萬般憐惜的吻上了她的唇。
這一瞬間,不屬於她的情緒衝到她的大腦中。那是屬於身體原主人的記憶。
為什麼,那麼聰明的女子,會不知道這個男人早有造反之心。
為什麼,那麼淡漠的女子,卻獨獨留這個男人在身邊,甚至給他看自己的真麵目。
為什麼,那麼驕傲的女子,甘心情願做他的棋子,為他奪取這天下。
墨涵的身子由剛才的緊繃慢慢放鬆下來。她明白,因為她也是個女子。
墨涵,愛著雅塵。
既然奪取了這個人的身體,那就幫她完成她的心願吧。幫這個男人,得到天下。
墨涵雖然不是那個墨涵,但是她也同樣聰明,這個身體擁有的她不用多少日子就完全適應,連那強大的可怕的武功也不例外。
唯一讓墨涵無法適應的是,這個身體對雅塵非常眷戀非常依賴,因為原主人的愛。那麼現在她忍不住去關注那個男人,到底是出於原來的那份愛、還是出於她自己的情感?
能肯定的是,墨涵的眼睛,離不開他。
雅塵對任何人都很溫柔,眉眼間柔情似水,卻又聖潔不可褻瀆。
宮裏多少人對他鍾情,卻連表白都不敢,覺得這樣的人就該被人供奉起來,不該染上塵俗。
墨涵輕輕歎口氣,他們可知道這男人的真麵目?可知道他笑容下嗜血的心?
“怎麼唉聲歎氣的?真是糟蹋了這張完美無缺的臉蛋。”雅塵從身後摟上墨涵的腰,輕柔的嗓音低低在她耳邊回蕩。
他們不是戀人。她隻是他的傀儡。
縱然墨涵再愛他,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被他的表麵所騙,以為他的溫柔獨屬於自己。
墨涵回頭笑望著他,“都好幾個月了,你連房門都不讓我出,存心想要悶死我麼?”
看到調皮笑著的墨涵,雅塵心中湧上的不是愛憐,是厭惡。他的墨涵不是這樣的。她必須回到原來的樣子,不然他會忍不住殺了她。
雅塵麵上依舊是溫柔的能滴出水來,“前些日子我教你的易容術可有長進?”
墨涵垂下了眼,“這張臉的確不利於行走江湖。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做給你看。”
雅塵笑了。這個女孩唯一得他心的便是她的聰慧和識時務。
墨涵照著自己前世的模樣為自己戴上了一張精致的人皮麵具。那張臉,此時看來,既熟悉又陌生。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墨涵回過頭來,依舊是和煦如春風的笑,“是不是很醜?”
雅塵滿意的點點頭,“毫無破綻。你真的很聰明。”
被雅塵誇獎了還是很開心的。不管他滿意的是她的易容術,還是她這張前世的臉。
墨涵自梳妝台前站起身,牽起雅塵的手,“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出去逛逛了?到這裏這麼久,我連自己家是什麼樣都不知道呢。”
雅塵有片刻的恍惚。望著他們交握的手,在心裏默念“家”這個字。
普通人如果在一夕之間成為了別人,還要擔起奪取天下的責任,任誰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吧?有誰能像這個女孩這樣,在頃刻間就適應了所有的一切?該說她心胸寬大還是心機深沉?
縱然風墨宮裏可說是無人見過墨涵,但絕對不會有人認錯。一來,有墨涵的地方必定會有雅塵。二來,墨涵身上的衣飾在風墨宮、乃至整個天下都是獨一無二的。
那個獨一無二的美人卻在臉上覆蓋了一層如此醜陋的麵具。
墨涵的臉在笑,心卻在哭。
她覺得自己既不是雅塵要的那個墨涵,也不複是自己原來的那個墨涵。
她已經變了。
墨涵是天底下唯一一個從不梳髻的女子。她的頸項上有一圈深紫色的詭異圖騰,仿佛纏繞其上的頸飾,手腕和腳踝上也均是一樣的圖騰。
雅塵說墨涵很清高,認為天下人都是肮髒的,所以她時時刻刻都會戴著一層手套。是一層,因為原是手套的物件如皮膚一樣細致輕薄,完全貼服在墨涵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