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一言落點,大臣們齊齊地喝了一聲彩。
“好!”孝成王興奮地拍案,“接納上黨事,由平原君領虞卿、藺相如籌劃;大軍整備事,由大將軍領老國尉、馬服子籌劃。”
三日之後,平原君的特使馬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韓國上黨郡的治所壺關。郡守馮亭率領將士吏員,在壺關北門外郊禮迎接。平原君當場頒布了趙王書令:上黨郡守馮亭,明察時勢,大功卓著,封為華陽君,食邑三萬戶;十七員關隘大將與十三名縣令俱封侯爵,食邑三千戶;所有軍民皆賜爵三級,賞六金。[285]
平原君委藺相如暫署府庫郡政交接事務,委虞卿從趙國輸送糧草物資救濟饑民,委趙括暫署關隘要塞諸般軍務交接。忙碌半月,諸般軍政事務大體就緒,大將軍廉頗與國尉許曆率領十萬大軍也堪堪抵達。接收所有關隘之後,廉頗下令:原韓國上黨的五萬守軍,全部開出上黨,移防趙國腹地。這是大將軍廉頗、國尉許曆、馬服子趙括在查核防務之後的新決斷。老少三將軍異口同聲:“韓軍渙散疲惰,留駐上黨徒亂軍心。”平原君也讚同了。
上黨大體安定,平原君來壺關幕府拜望馮亭。平原君提出的方略是:東西兩上黨合並為新上黨郡,仍由馮亭以封君之身做大上黨郡守,不治軍唯治民;若馮亭不願留任上黨,可回邯鄲做國尉,換許曆來做郡守。馮亭思忖良久,喟然一聲長歎:“我棄上黨,已成天下不義之人也!若得入趙封君,隻怕對爭取魏國合盟不利。馮亭唯願回歸韓國,輔佐韓王與趙國結盟。”
平原君思忖再三,終是不能勉強,請準趙王,賜馮亭黃金千鎰,禮送馮亭出境了。新郡守許曆不解,平原君笑答:“韓桓惠王素無主見,若有馮亭在,韓國便是趙國鐵盟也。”許曆仍是困惑:“馮亭獻地而不做封君,雖有隱士之風,卻分明是無擔待之人。若回韓首鼠兩端,豈非大害?”平原君搖頭笑道:“身為大將,馮亭已負不義之名,且必令秦國恨之入骨,除非回歸東胡隱居,何能再首鼠兩端也?”許曆恍然大笑:“平原君果能算人,許曆不及也。”
平原君一班大臣在上黨忙碌並郡時,藺相如已經秘密趕到了大梁。
這時的魏國已經對情勢變化漸漸清楚,隨著一個個秘密斥候的消息急報,大梁君臣亂了方寸。領丞相事的須賈與一班親秦大臣,力主維持秦魏盟約不變,魏國絕不能攪到韓趙結盟的泥潭中去。因魏齊倒台而複出佐政的信陵君與一班老臣子,卻都主張魏國暫時騎牆中立,在秦趙之間待價而沽。魏安釐王莫衷一是,倒是真正做了騎牆之君。在這激烈爭辯的當口,藺相如風塵仆仆地來了。
信陵君素負盛名,又與平原君有聯姻之親,藺相如便先行拜會了這位持重明銳的王族公子。信陵君隻一句話:“三晉之勢,今非昔比,趙國已成中流砥柱,魏國無足輕重也。”藺相如也隻一句話作答:“騎牆壁上觀,隻怕牆腳鬆潰也。”信陵君笑道:“秦魏有盟:絕不再蠶食河外寸土。牆腳堅實無憂也。”藺相如哈哈大笑道:“公子當真滑稽也!虎狼發誓不再吃羊,羊卻信以為真了?”信陵君素聞藺相如膽識才具,心下不禁敬佩有加,一番思忖道:“羊雖生角,惜乎身軀無力,奈何?”藺相如道:“趙以濟西八城之地資魏,魏可做軍輜重地,何能無力也?”信陵君目光頓時一亮:“但得如此,無忌有對策也!”
次日藺相如晉見魏王,將大勢說得一遍,再將趙國借八城之地與魏國的事一說,魏安釐王立即滿臉笑意,慷慨允諾與趙國結盟抗秦。藺相如尚不放心,又與信陵君密商一番,方才回趙國去了。
藺相如一走,須賈一班親秦大臣立即紛紛進宮,輪番勸諫魏安釐王。眼見魏安釐王又有鬆動,信陵君與幾位王室老臣密商對策。元老大臣們原是對沒有根基卻又張揚跋扈的須賈恨得咬牙切齒,一口聲喊殺。信陵君反複思忖,覺得群臣上書威逼魏安釐王罷黜須賈,仍然不能根除這個大奸,遂向隱居大梁的老俠士侯嬴求教。侯嬴悠然一笑:“為國除奸,原是遊俠本分,有何難哉!”次日便向信陵君舉薦了一個隱居風塵的遊俠朱亥。這個朱亥看似木訥,大袖中卻時常密藏一把十斤重的短柄大鐵錐,慷慨好義,被侯嬴視為堪托生死之士。信陵君自是信得侯嬴,立即將須賈的諸般行止對朱亥細說了一遍。朱亥一句話沒說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