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趙雍天天夜晚如此,一直抱著吳娃赤裸裸睡了三年。
直到吳娃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十六歲少女,才真正做了他的新娘。
自從吳娃做了新娘,自以為“冷器”的趙雍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勇猛如此饑渴無度。吳娃生子之前的一年多,即或是北上巡邊,趙雍也必須帶著這位靈慧可人的小妻子,根本無視隨行大臣將士們如何去想。肥義曾經旁敲側擊地勸他不要帶國妃出巡,以免風餐露宿染病。趙雍粗豪地哈哈大笑:“卿何多言?好容易嚐著好女人滋味,是你放得下麼?”肥義紅著臉沒了話說。
隨著趙國朝野立馬彎弓的胡服騎射,吳娃在第二年生下了一個兒子。趙雍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信口給兒子取名趙何。也就是在那一年,那位韓國公主偶受風寒死去了。趙雍立即立剛剛十八歲的吳娃為後,隻要在邯鄲,總是與他們母子廝守在一起。愛屋及烏,趙雍對這個小兒子疼愛得常常舉止失措,抱著兒子胡亂揉搓大胡渣亂戳,小趙何便老是哇哇大哭,見了他撒腿便跑,逗得吳娃咯咯笑個不停。說也奇怪,趙雍總想多生幾個兒子,可吳娃偏偏與韓女一樣,生了一個兒子便永遠地不再開懷了。於是,趙雍隻有兩個妻子,也隻有兩個兒子。
從有了吳娃開始,趙雍相信了世間果真有教英雄猛士足以拚命的好女人,有足以讓君王荒疏誤國的好女人。趙雍若非國君,也許會為美人拚命。然則,趙雍已經是國君,卻相信自己永遠不會因美人而荒疏誤國。
如今,廢黜趙章而立趙何,算不算因美人嬌妻而錯斷?長子趙章果真不肖麼?次子趙何果真幹才麼?立八歲的趙何為太子,且三個月後便是新趙王,平心而論,當真沒有激愛吳娃的幾分癡情在內裹挾麼?沒有!當真沒有!趙章對不軌行跡已經供認不諱,豈能再做太子掌國?且慢!果真坐實趙章之罪,你卻為何執意不聽牛讚老將軍辯駁?當殿失態發作,你趙雍果真沒有害怕萬一洗清趙章之罪的擔心麼?趙雍啊趙雍,王書已發,朝會已行,朝野盡知了你還如此纏夾不清做甚?不聞“王言如絲,其出如綸”麼?君王一言,但出便是威權號令,豈能楚人喂猴子般朝三暮四了?
“父王——”
趙雍恍然猛醒,一回頭間,一個胡服少年正哇哇哭叫著飛一般跑來。
“何兒,哭個甚來?沒出息!”
“父王!我娘!不行了……”少年又是哇哇大哭。
“走!”趙雍二話沒說,抱起小兒子大步如飛地趕向寢宮。這幾年來,他幾乎一直在邊地征戰廝殺,與吳娃在一起的日子是少而又少了。每次匆匆回到邯鄲住得幾日,也隻顧得暴風驟雨般折騰發泄,間隙還要處置那些千頭萬緒的軍政急務,完了又急匆匆趕回戰場,實在與吳娃再也沒有了優遊消閑的遊樂談笑。記得有次小兒子嚷嚷說:“娘晚上總喊肚子疼。”吳娃卻笑著打了兒子的頭:“去,拎勿清。”回身卻貼在趙雍耳邊紅著臉笑說,“那是大胡子蹂躪得來,就想疼。”趙雍哈哈大笑,向兒子隻一揮手:“出去。”不由分說抱起吳娃進了帳幔,又是半個時辰的猛烈折騰,大汗淋漓地出得帳來,卻見小兒子鼓著小嘴巴氣昂昂站在門廳指著他:“壞大胡子。”便騰騰跑了。吳娃才二十八歲,趙雍從來沒有想到過如此如花似玉般一個鮮活女娃,如何竟能“不行”了?兒子說不行,那一定是病得重了,可昨夜吳娃還是吳娃啊,如何驟然間便不行了?
思緒紛亂的趙雍衝進寢室撩開了帳幔,麵色蒼白的吳娃正癡癡盯著他,臉上依然彌漫著嬌憨的笑意。趙雍猛然將吳娃大攬在懷,陡然一陣冰涼滲了過來。趙雍心下一驚,回身一聲高叫:“太醫!快!”吳娃軟軟地笑了:“大胡子拎勿清,太醫沒用的,放下我,聽我說。”趙雍看她氣息急促,連忙將她平展展放在臥榻,一雙大手不斷在她冰涼的肚腹上撫摩著。“大胡子,孟姚沒事,孟姚還會等你回來的。”尋常間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蒙矓了,一眶淚水盈盈汪汪,蒼白的臉上依舊笑著,“大胡子,孟姚拎得清,你不是孟姚一個人的,你是趙國人的,是,是天下人的。你是忙不完的,你,你去忙了,孟姚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