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秦國求賢令(5)(1 / 3)

刹那間,熒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半日無言。國中官員們都說,二哥堅剛嚴毅厚重穩健,可在熒玉和母後看來,二哥更多的是倔強執拗的牛脾氣,想定了的事天塌下來也要做,有時還激烈得讓人膽戰心驚。譬如上次立國恥石自斷兩根手指,母後不知流了多少眼淚,氣得在背後罵他“強牛”,可又不能說他做錯了,還得支持他撫慰他。像他這樣的心性,今日能認真說出永遠想念一個少姑的話,可見決然是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女子,而且永遠都不會有絲毫的改變。熒玉感到奇怪,就這麼一段時日,二哥又沒有出城,在何處遇到了這個神秘的少姑?她思忖半日,覺得應當告訴母後,當然,得問問黑伯才能知曉。但是不管如何,熒玉還是非常興奮。她從安邑的迷醉奢華和洛陽的頹廢沉淪,更感到了二哥的清苦。幾個月來,她在彌漫中原的卑秦氣氛中幾乎窒息,深深感受到了秦國蒙受的災難和恥辱,多少次躲在被中涕淚交流。回來後,她對二哥嚴峻的黑臉開始有了新的體察,對他拒絕大婚專注國事,也有了一種深切的認同。她似乎清晰地看見了二哥的內心在流血,再看到沉沉血紅的國恥刻石時,第一次感到了心驚肉跳。如今,二哥心中有了一個極具魅力的少女,二哥陰霾籠罩的心田就有了一縷陽光,一片溫馨。這種陽光和溫馨,是她這個小妹和母後所永遠無法給予的。熒玉內心感激那個從未謀麵素不相識的少女,感激她接過了一副沉重的擔子……想著想著,熒玉的淚水不由湧滿了眼眶。

“小妹,如何哭了?是二哥不好,惹小妹生氣。”孝公攬著熒玉,笑著哄她。

“二哥!”熒玉撲到孝公肩上,邊哭邊笑道:“小妹高興,為你。”

孝公哈哈大笑:“我倒是為你著急,嫁不出去,讓你哭個夠。”

熒玉咯咯笑道:“就嫁不出去!你大婚我才嫁,看你磨蹭到幾時!”兄妹兩人同聲大笑。

黑伯進來道:“稟君上,老人所居叫五玄莊,家中唯有老人與孫女兩人。老人的來曆沒有人知道,隻知他經年在外雲遊,極少回櫟陽。”

孝公收斂笑容沉吟道:“黑伯,找景監說說,備一份不俗的禮物。天放晴以後,即刻去五玄莊拜訪前輩。”

“君上放心,我即刻找景監內史商議。”黑伯冒著紛紛揚揚的大雪出宮去了。

大雪初晴,整個櫟陽城還埋在雪中。

太陽雖然無力,卻是非常的晃眼。按照景監的意思,最好是等幾日再去拜訪五玄莊。秦孝公卻很著急,認為不能拖延。於是在午後時分,孝公景監一行人踏著陷入膝蓋的深雪來到那條小巷。到得五玄莊門前,隻見大雪封門,毫無鏟雪掃雪的痕跡,秦孝公心中一涼,莫非老人又走了?景監上前輕輕叩門有頃,粗簡的木門“吱呀”開了半邊。一個少女探出頭來,正想問話,卻看見孝公在後相跟,驚喜之情油然而生,脫口笑道:“呀,忘劍士也,快快請進。”孝公素來莊重,但卻被玄奇這滑脫出來的俏皮稱謂引得笑了出來:“若那把劍不拿,就成了不拿劍客,我就整日來取劍了。”少女燦爛地一笑,側身開門讓進客人,轉身向屋內高興叫道:“大父大父,忘劍公子到了。”大家一齊笑了起來。孝公這才注意到玄奇背了一口短劍,外穿了一件白羊皮長袍,裏邊卻是緊身束裝,好像要出門遠行的樣子,心中不禁一緊。

這時,老人正從屋內走出,身背鬥笠和一個青布包袱,一身短裝粗布衣,顯然是要遠行了。孝公忙深深一躬:“大雪阻隔,渠梁來遲,不想卻擾前輩遠足,尚請見諒。”老人爽朗笑道:“故人臨門,幸甚之至。雲遊遠行,原無定期,請入內就座。”說話之間,少女玄奇已經進屋打開了苫在家什上的粗麻布,重新生起了木炭火,架起了煮茶的陶罐,不聲不響卻又熱情親切地關照孝公和景監入座,又立即到院中安排抬禮盒的黑伯一行到偏廂就座。片刻之間,一切都井然有序起來。老人也卸去行裝,換上一件羊皮長袍,悠然坐到案前。

孝公指著景監道:“前輩,他是我秦國內史景監。”景監對老人深深一躬。

玄奇正在煮茶,微感詫異地笑道:“他是內史,那你是何人?”

景監道:“前輩、小妹,這是我秦國新君。”

老人絲毫沒有感到驚訝,微笑拱手:“貴客臨門,茅舍添輝也。”玄奇怔怔地看了孝公一眼,明亮的目光漸漸暗淡下來。孝公笑道:“小妹妹莫待我以國君,當我是一個友人可好?”誠懇的目光中有著明顯的期待。玄奇默然,繼之一笑,悄悄退出房中。

孝公向老人再度一躬,莊重謙恭地開口:“前輩,前日雪夜倉促,未及暢敘,今日特來拜望,懇請前輩教我。”

“國君來意,我已盡知。秦國之事,老夫自當盡綿薄之力。然則,隻能略為相謀,不能身處其事,請萬勿對老夫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