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那間孤零零的被綠意包圍的小木屋中一道冰冷的紅光閃過。
“刀!”漆黑的刀身帶著猩紅的刀鋒,夾著駭人的殺氣,喋血的刺身黑刀被陸五召喚出來。
“你是吞食者?!”女孩驚呼。
雙眼眯著閃著刀刃般犀利的精光,緊盯著眼前端著木碗驚呆了的和他一樣都是青蔥年華的女孩,陸五沒有半點羞恥心,左手的黑刀架在女孩修長白淨的脖子上,一動不動。
他現在的情況有點糟,全身酸痛,右臂骨折了,後背的肋骨也已經裂開幾根,那應該是猛烈衝撞導致的,他記得他自南荒出發從海上漂逃而來,雖然在抗擊暴風雨的時候他糟糕地體力不支昏迷了,但這種傷大概是登陸的時候隨著一個大浪頭打在巨石或山涯上吧,他也不是第一次受這種傷了。事實也和陸五猜想的差不多,不是巨石,是山涯,巨大浪頭狠狠地拍打撞擊下還活著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情況真的糟糕,但也沒那麼糟糕,他不是生命脆弱的普通人,他是個生命頑強到驚人的吞食者,這點傷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上次受的傷更嚴重,但他還是活了下來。萬幸的是肋骨隻是裂開不是折了,更不是粉碎了。右臂折了,沒關係,還有左臂,他的左臂殺傷力雖然沒有右臂強,但依然驚人。反倒是全身酸痛沒什麼大不了的,在南荒那種地方活著的人那天入睡前不是這樣,當然能夠強忍如萬蟻噬身般的酸痛,還能鎮定自如地揮刀而上,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做到的,陸五對此也有點小自豪。
眼下陸五幾乎全身綁著繃帶,隻露出個頭,白花花的繃帶,多麼炫眼,多麼奢侈。是的奢侈,讓他有點眼紅了。雖然隻是普通的繃帶,但無論受了多重的傷,他都沒有像今天那樣纏著一圈又一圈的,不是因為麻煩,影響行動,而是他沒有,丫根兒買不起。在那個荒獸橫行,物資貧乏的原始吞食世界裏,除了猩紅的荒獸屍體,一切都貴得離譜,讓人抓瘋。
南荒真的不是人該待的地方。鮮血,生死,搏殺,那是個黑暗混雜著猩紅的吞食與被吞食的冰冷世界。他生在那裏,長在那裏,但不應該活在那裏或者說死在那裏。所以他逃了,漂過傳說中不可能渡過的大洋,逃向人類理想的國度——北域,被收養他的陸叔灌輸的一個存在人性的地方。
現在陸五幾乎已經確認,這裏不是南荒那個瘋狂吞食的冰冷世界了,在南荒沒有人願意為救一個陌生人浪費如此寶貴的繃帶,犯了精神病也不可能,能不落井下石,黑吃黑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或許在這裏繃帶不值錢吧!真是個美妙的地方。
人活著的時候,恩情是一定要還的,死了就屁也不是。
陸叔說的話他一直記得。雖然這句話原本是陸叔想讓身受致命重傷的陸五安心死去而裝作隨口脫出的。還好陸五真的不是一般的命硬,生生挺了過來。
後來陸叔看著活蹦亂跳的陸五又說那句話隻是屁話、歪理,不當真,報什麼恩,自己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在南荒報所謂救命之恩都是要命的。
這兩句話前後很矛盾,很長時間陸五都不曾真正理解,但陸五知道陸叔都是為他好,所以兩句話都是對的,矛盾什麼他不理,他也不用真的弄透它們,隻要他感覺這是對他好的那麼都是對的。
陸五知道是眼前的女孩救了他,雖然他知道這個女孩對他構不成威脅,她不是吞食者,僅僅是一個普通人,並且陸五也感覺現在他的做法有些不對,但控製乃至抹殺未知因素早已經成為習慣了,或者說早已經深深紮根他的血脈成為他賴以生存的本能了。她的恩情,他會回報她的,前提是她不會要了自己的命,並且接受自己控製,不會給自己的生存惹麻煩,要是不明不白地被荒獸吞食了可就憋屈了。
盡管陸五那比野獸更可怕的直覺告訴他現在已經安全了,完全沒有在南荒那種整個人那如同被鮮血、黑暗籠罩的似乎將要把人吞食的窒息感,這裏的空氣是那麼的清快清新,每吸一口都能讓他的身體好似輕盈了一分,這是他曾經不敢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