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張,”蘭斯收起了臉上冷淡的表情,微笑著拍了拍帕克的肩,伸手往遠方一指:“你看見那個了嗎?”
蘭斯指著的就是那頭暴露在視野之下的哥布林。
“看見了。”帕克回答。
箭術好歹是帕克的專長,那麼明顯的目標,自然不可能視而不見,他隻是不明白蘭斯問他的意思。
不過下一秒,帕克就秒懂了,因為蘭斯遞了一把弓過來:“你來。”
不管郡長大人是出於什麼考量,但帕克還是從他那裏接過了弓箭。事實上別人都不知道,劍術和武技都隻是水平線上的帕克,卻有著一雙天生的鷹目,他在箭術上很有天賦,但奈何深淵的軍製裏麵並沒有弓箭手這個職階,像是眼魔,美杜莎,巫妖這種高階遠程兵隨便拿一個出來往那一杵就是個重火力炮台,所以帕克苦練擅長的技藝反而有些雞肋。
但是當他一觸及弓箭的時候,他的眼神立即就變了,不再慌張,眼神變得有些淩厲而冷酷,蘭斯順著他的視線鎖定了獵物,下一秒,耳畔傳來了弓弦震動的響聲。
那一箭分毫不差,射進了那頭離得城牆數百米開外哥布林眉心的位置。
“中了!”帕克心裏也是一陣激昂,心想著自己在郡長大人麵前一直丟臉,這會也終於表現了一回,正想著會不會因此受到郡長大人誇獎的時候,回過頭,發現蘭斯的目光盯著那頭已斃的哥布林屍體一動不動。
郡長大人在看什麼?
帕克很好奇一頭死掉的哥布林有什麼好看的,難道自己其實沒射中?他有些慌張地轉回了他的視線,這不看還好,一看,他的瞳孔都忍不住急劇收縮了。
原本黑暗與光明勻稱的分界突然發生了傾斜,就像是發泡或者增殖一樣的滿溢了出來,黑色的浪潮洶湧起來,一個翻滾便已經淹沒了分界線上那具孤單陳列的屍體,帕克眼睛一睜一閉,再看時,那哪裏是什麼黑色的浪潮,分明是拖拽著黑暗的尾巴,從西麵不斷湧出的哥布林大軍!
一直沒有行動的蘭斯此時此刻,突然揚起了手,像是對應他這個舉動的弓箭手們,紛紛張開了弓箭,瞄準目標。
“放!”
嗤啦啦——
一片淩厲的破空聲響,一波整齊的箭雨射了出去,塔蘭挑選的這批射手素質都不錯,每一支利箭落下,都能射死一頭哥布林,隻可惜人數太少,這幾十個人頭數射出的利箭隻是削減了那片綠潮的一層表麵,那些睜著血目,前仆後繼的怪物們已經踏過了身前的屍體,繼續向前衝鋒。
帕克感到不可思議。
並不是因為對手這樣震天撼地的聲威,而是眼前這些悍不畏死的哥布林戰士,徹底顛覆了他內心對於哥布林這個種族的印象。印象當中這群低等的生物都是一些膽小怕事的匪類,而不是像這樣淩然不懼向死衝鋒的形象,最可怕是當它們麵前出現了護城河的時候,這群哥布林直接就縱身跳了下去,誰也沒有聽說過哥布林是會水的,它們這麼一躍,等於是用自己的屍體來填平前進的道路了。
就像是堆積於湖岸邊上的砂礫,一下子全都傾灑進了湖底,一開始或許沉入湖底翻不起一個浪來,但是數量一多,效果就不一樣了。
源源不斷,堆積在河底的屍體不斷增加,水位線已經滿了出來。
比起城牆上麵的蘭斯,在城牆下嚴陣以待的塔蘭他們看得更加的清晰,即便是鎮定如塔蘭,頓時也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要知道在深淵裏哪怕是惡魔,也無法摒棄對於死亡的恐懼,那是一種印刻在靈魂深處的本能,但是眼前的卻是一群摒棄恐懼的怪物,這樣一來,雙方還沒有正式的交手,那群個頭明明隻有1.3米左右的矮子,身影卻一下子妖魔化,張牙舞爪地朝著城牆撲來。
這一片慌亂之中,隻有一個人依舊沒有亂。
蘭斯站在城牆之上,再一次抬起了手。
反倒是那群弓箭手,被如此波瀾壯闊的場麵震懾了心神,以至於在動作上麵都慢了半拍。
這一點自然落在了蘭斯的眼中,但他卻沒有追究誰的責任,事實上在這種每一份人力都異常珍貴的時刻,哪怕把人填進眼前的戰爭洪流當中充當阻撓對手前進的肉盾,蘭斯也不會因為一己私憤而殺人,他隻是說了一句:“在戰場上感歎對手的強大,也無法收獲敵人的憐憫,隻會將你更快地帶向墳墓——再來!”
這一次,齊刷刷地又是一片整齊的箭雨。
但是效果幾乎和之前那一波一樣,這點攻擊杯水車薪,甚至還不如對方自己投河的傷亡數字更大——眼前的敵人漫無止境。
這樣的敵人怎麼應付的了!
雖然大多數人不知道眼前是怎麼出現這條護城河的,但是,在對方屍體源源不斷地墊基下,原本看不見底的河麵下已經累積了一層陰影。
沒等眾人想出個所以然來,蘭斯的手又一次的舉了起來:“準備。”
這一下不隻是那群表情呆滯的弓箭手了,就連處在蘭斯身邊的帕克也不得不佩服郡長大人的神經大條了,他到底知不知道眼下的狀況啊?現在可不是優哉遊哉在這裏射一箭兩箭的時候,一旦那群哥布林踏過了護城河,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