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接二連三發來,那個小姑娘不罷不休追問——“登山是不是像電影裏一樣炫?春奇你是不是會在山上助跑,飛出去趴在峭壁上?”“昨天你攀冰的姿勢真是酷到巔峰!嗬嗬,我就是在那一刹那決定了,接下來的人生目標就像春奇一樣DAY DAY UP!”“等我爬上珠穆朗瑪峰,,我就是全世界最酷的女生!”春奇忽然刹車,把車停在路邊。他等了一會兒,邊邊果然歡天喜地地跑來敲他車窗:“你改主意啦?願意收我做徒弟啦?”他拉開車門,示意邊邊坐到他旁邊來。
春奇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邊邊,我想告訴你,登山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炫。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你艱苦地挪動了幾個小時隻前進幾十米。我們之間不可能大聲說話,隻是埋頭前行,整個過程很乏味很乏味。
“登山不是酷,是隨時要準備付出生命的代價。當你爬到一半,進退無路時,不管死活都隻能衝頂。我體會過那種進退無路的絕望和恐懼,那感覺非常非常強烈。
“登山很困難,一點也不比漂白一個邁克爾?傑克遜容易,行動充滿了危險和災難,對每個人的素質來說都是一場嚴峻的考驗。你隻要上路,就意味著你一定要做體力和勇氣永不枯竭的超人。
“還有,強烈的日光照射會把整張臉都曬得脫皮,每次下山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醜得不能看。還有,一開始的訓練就很苦很苦,一般的男孩都受不了。
“你好好想一想,這件一點兒也不安全、一點兒也不簡單、一點兒也不好玩、一點兒也不酷,卻可能是世界上最最自討苦吃的事情,你到底有多大興趣、準備付出多大勇氣去做……”邊邊表情不時起著奇怪的變化,像搖擺在風中的燭火,一會兒亮一會兒暗。她默默下了車。春奇慢慢發動車子,說:“想好了,想好了再來找我吧。”邊邊突然拍著窗子大聲叫道:“春奇,告訴我,你怕不怕,怕不怕呢?”春奇老老實實點頭:“怕!”“怕你還要去南極登山?”邊邊露出惡作劇得逞的表情,就像戳破一個大氣球一樣,“哈,男生最愛硬撐!”“不是那樣,”春奇堅決搖頭,露出淡淡的遙遠的笑容,“因為山就在那裏!”最後一句話,欻,像擦燃一根火柴一樣,擦亮了女孩邊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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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邊在鏡子前,左戴右戴那頂“DAY DAY UP”帽子,耳邊響起春奇渾厚的聲音——“你好好想一想,這件一點兒也不安全、一點兒也不簡單、一點兒也不好玩、一點兒也不酷,卻可能是世界上最最自討苦吃的事情,你到底有多大興趣、準備付出多大勇氣去做……”“想好了,想好了再來找我吧。”她仰麵倒在床上,撫摩著帽子,心潮起伏。突然,她發現帽子裏有一道淡淡的血跡……
邊邊的爸爸眯著眼睛打量著灰藍帽子,說:“哦,我認得它——”春奇進公司第一天起就戴著頂怪兮兮的帽子,連著兩個星期他和這頂帽子形影不離。
邊總找他談話:“我容許你不穿西裝穿便服,可這頂帽子與辦公環境太格格不入了。”春奇說出了一件事情:“邊總,前不久我剛剛攀登西藏寧金抗桑峰了,登山過程中我掉進了一個冰裂縫。以前我總認為自己是個膽子很大的人,但那時我真正感到了恐懼,從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感受到死亡。幸虧這頂帽子緊緊包裹著我受傷的頭,讓我感覺到那裏是整個世界唯一溫暖的地方,就靠著這麼一點溫暖,我在冰下10米深的地方撐過了兩個多小時。後來帽子拿下來泡在浴缸裏,整整泡出了五缸血水。什麼叫血濃於水啊?養好傷我戴著它來上海了,感覺再也離不開它了。
”“邊邊本事不小哦,還是把人家的性命寶貝都搶來了。”末了,邊邊的老爸這樣評論。
邊邊像是沒有聽到,她露出驚訝的表情:“是這樣啊,原來是這樣的啊!”慢慢那種驚訝消失了,隨之浮在臉上的是隱隱的難過,還有深深的歉意。
出發前一天晚上,因為要轉好幾次飛機,先飛北京然後到加拿大,再轉到智利最後到達南極,春奇準備早早睡下。關機前一刹那,邊邊發來短信:“我改主意了,不要你做我師傅了!”春奇心微微下墜。“奇怪呀!”他自言自語,“我應該如釋重負才對呀,總算打消了一個心血來潮的小姑娘的危險念頭。”“做我哥哥好麼?”邊邊緊接著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