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貝甜第一個衝上來,對我說,“摘下來!”“什麼?”“眼鏡,給我摘下來!”她命令道,“瞧那兩片東西髒的,你走路不怕摔跤啊!
”“水!”馬上有女孩遞來滿滿一瓶“農夫山泉”。
貝甜擰開瓶子,用礦泉水輪流衝洗兩塊鏡片,然後甩幹,用軟布擦幹了,舒暢地吐了口氣:“好了,戴上啊!”我戴上,全世界看上去就像用水洗過一樣清新明亮,我挺滿意地笑了。
貝甜也挺滿意地打量著我:“這才像我們家不二嘛!剛剛邋邋遢遢的。”“怎麼突然想起戴眼鏡了?”貝甜看看圍繞在我四周的一群人,毅然代表廣大女生問出了心聲。
“昨天走路差點撞到了一個人,好像也叫JAY,說‘你為什麼不戴眼鏡’……”我吞吞吐吐。
“啊!”貝甜一拍桌子,“那個家夥呀,別理他!他要認我做妹妹,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扔給他一句話‘你還是好好學學我們家的JAY再說吧!’噢,他倒反過來教訓起你來啦?哼哼,是不是看在因為他也叫JAY,名字讀出來和你一樣的分上……”“他叫什麼?”我打斷貝甜。
“簡傑。不過是傑出的傑啦,和你差一個字啦,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哇喔!聽起來像雙胞胎似的!”其他女孩叫起來。
我心裏一跳,接下來一整天,都有點坐立不安的。
放學的時候,貝甜說附近開了一家糕點房,做的蒜泥麵包香得不得了。我說對大蒜過敏,就不去了。
“那請你吃綠茶泡芙好了,還有南瓜吐司,都好吃得不得了!”她們巴巴求我,“JAY,和我們一起去麼?”“我隻愛吃豆沙饅頭!”我擺出酷酷的臭臉。她們又愛又怕我發脾氣的拽樣,乖乖放過了我。
等她們走開,我騰地跳起來,以最快速度跑到昨天遇見那個JAY的地方,看見他走過來,我連忙低頭裝作發短信。
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叫了一聲:“喂!”聲音不高不低。
他很給麵子地停下來,不過馬上不客氣地指責:“你有沒有禮貌啊?”“有重要的事情問你。”我絲毫不計較他的態度。
“哇噢,王子殿下!”他學著女生尖聲尖氣的語調,“說啊。”我盯著這個和我幾乎同一個名字的男生,直截了當問:“你是你媽生的嗎?”“你說什麼?”他眯起眼睛,裏麵都要冒出火星來,“靠,難道你不是你媽生的嗎?”他舉起拳頭,“罵人別這樣繞彎,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肯定和你打一架!”他很生氣地瞪了我一眼,掉頭就走。
唉,我呆呆看著他的背影,他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想問問他是不是他媽媽親生的。
晚飯的時候,媽媽一直在數落爸爸給我買的粉紅T恤不好看:“那麼短,還緊,顏色我越看越討厭!”爸爸忍不住頂她:“女兒她現在這個年紀不穿粉紅什麼時候穿粉紅呀?你不要弄了一個模型,讓孩子一直往裏麵鑽好不好?”“什麼模型什麼模型?誰的模型誰的模型?”老媽的聲音忽然顫抖,“我隻想讓孩子成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對不起!”老爸扔下筷子,過去抱住媽媽。
我趕緊去把粉紅T恤脫了,塞進垃圾袋子。
晚上,老爸推門進來,我把眼睛閉得緊緊的,假裝睡熟了。他在我床邊站了一會兒,輕輕說:“對不起啊,害你都不能做自己!”爸爸離開以後,我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心裏一直在翻騰著三個名字,讀起來一模一樣的三個名字——簡捷——簡潔——簡傑。
它們一會兒重疊,一會兒分開;一會兒擁抱,一會兒打架……
我有過一個哥哥,他在我看不到、觸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