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生園外是一條可以通往西城門的小道。黑色的身影一閃,從竹葉上掠過,瞬間已經離開園子,直奔那城門而去。
月夜,城下。黑色的人影拋出一道飛索,踏著繩子飛上城樓。
西城門是偏門,不常打開和使用,衛兵也鬆懈。那人眼中精芒一閃,隨後身邊閃過一道更亮的光。那道光閃得太快,留下一串雪點,也永久地留下一批生命。
轉瞬間,盡屠城樓。
黑色人影飛下城樓,一聲哨響,遠處飛奔而來棗紅駿馬。
“三夫人,你想去哪兒?”冷然的聲音像深冬夜間的冰棱砸在青石板,寒寒地浸入人心。那些被砍了一刀應該歸西的士兵不知何時站起,舉著弓對準樓下的白衣人。
白衣人拉著韁繩,一腳踏在腳蹬,保持著將要上馬的姿勢。
陸紅雲一愣,繼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馬,抽鞭!
赤炎隊長蕭陽輕蔑地一笑,張開手中赤金弓——從沒有人能在千步之內逃離我的箭。
老家主有令,陸紅雲,殺無赦!
三支赤金箭同時上弦,弓滿,箭必發!
赤金箭破空而出,直奔陸紅雲的後心。陸紅雲轉身,手起劈落一支,手已經發麻。那赤金箭速度之快,陸紅雲已經沒有時間再起手劈落,隻得側身讓過一支。還有一支卻怎麼也躲不開了,陸紅雲有些絕望地閉上眼。
我今日要以叛徒的身份死在城外了嗎?也好,終於可以擺脫這搖擺不定的心。
一念千轉,似乎又回到那道潺潺溪流,溪邊是那清爽的男子和潑辣的女子。
“撲—”是箭入皮肉的聲音。
可是那聲音卻頓住,陸紅雲轉眼一看,有人立在馬背抓住那箭,雖然隻是抓住了箭羽,卻阻住了它勢不可擋的氣勢。
那隻手陸紅雲再熟悉不過,畢竟已經同處了二十多年。寬大厚實的手掌,掌心和虎口有練功練出的厚繭,食指第二節有淺淺的疤,是二十年前一個不識好歹的小潑皮用刀割破的。
那隻手此刻被鋒利的箭羽和淩厲的箭氣所傷,正微微震顫著。
剛才用刀劈落蕭陽的赤金箭便已整隻手發麻,他飛速趕上破空的箭,還要阻止它的進程,這絕不是他平日的修為能做到的。
為了自己,他可以突破極限。
自己還給他的,卻是赤裸裸的背叛。
有一種悲涼隨風吹進眼睛,陸紅雲迅速扭頭,雙腳一夾馬肚子,繼續馳騁。
站不穩的蕭元勵翻身下馬,望著那個矯健的身影遠去,慢慢抹掉橫飛到臉上的一滴晶瑩。心裏湧起一點酸澀的安慰。
滿腹的疑問也隨著那烈風那塵土遠去,還有什麼可問的?如果本就沒有愛戀,又何來的背叛?
她心裏不是沒有我的,哪怕不在我想要的位置。
因為愛她,所以放開她。因為愛她,所以願意成全她。因為愛她,所以願意在她揚長而去後彌補她一切的過錯和缺憾。
隻願見你,隨心而行。然後有一日轉身,發現我還在這裏等你。
蕭陽看著之前突然炮彈一般從自己身後飛出去的蕭元勵,獨立在慘白月下,有一些英雄失路的悲涼。
“收隊吧,新家主有令,今夜不得幹涉三老爺的任何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