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夢瑤恨不得現在就衝進去問他為何這般不愛惜自己,這個念頭還在腦子裏打轉,已經邁出的腳步硬生生地頓住了。
院中的紀山頓了頓身形,不知是因為牽到傷口處還是如何,額頭滲出一層汗。這天氣太熱,手臂上的傷口不容易愈合,又拖延了太久,已經壞了一些肌理。若非他底子好又及時上藥,不然苦頭吃的更多。
周夢瑤躲在樹後,不由暗暗罵道,都傷成這樣了還練什麼練,這又不是趕著上戰場殺敵……活該你疼。
心裏一通念叨,又見到紀山被叫了進去,周夢瑤咬了咬唇,心裏又是別扭,又覺得愧疚。
若是謝崇因護她而受傷,她心裏並不會這般難受。
周夢瑤連連搖頭,將心底裏那奇異的想法給壓下,隻是腦子愈是不想那時的畫麵,可經常入神了,她心中定了一定,轉而提早了回京的行程。
或許離開這裏,她能明白更多。
等到周夢瑤打點好行李,帶著一眾侍衛離開之時,周晟衍雖有所猜測,不過他從不多言,隻是笑著叮囑她:“如果遇上了什麼難事,記得告訴二哥,二哥雖不濟,但當一回軍師還是可以的。”
周夢瑤騎著小蔥馬,連連點頭:“二哥,你對我最好了……等桃源城秋收的時候,我再回來。若是……若是不成,我也會給你寫信。二哥,你要保重,我可不是那個嬌氣的郡主了,這回我算是想通了,或許是卸下了所有的仰仗,我居然覺得,人與人之間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會生老病死。即便是帝王家,遇上了不能解決的事情,依然無助的很,甚至心裏的壓力更重。就像百姓看不起病一般,會為了銀錢發愁,會為了未來愁苦。二哥,你說,像咱們這樣的人,上天給了我們地位,身份還有別人想象不到的榮華富貴,是不是會收走更多?是不是以後都沒有自由?”
周晟衍微微點頭,“夢瑤,自由是靠自己爭取的,但是往往需要付出更多,頗有些得不償失,隻看本心而已。你若是覺得,粗茶淡飯,織布耕作也能過的有滋有味,那麼即便丟了郡主這個身份,又有何懼?其實你不是怕傷了王叔他們的心,而是自己不敢邁出第一步。”頓了頓,周晟衍忽的一笑,“二哥這般說,倒有些在慫恿你犯錯了。畢竟我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想要好好活下去,並不是光光說服那一兩個而已。還有……大局……”
周夢瑤應了,心裏雖解脫了一些,但依然還是沉沉的,朝著身後望去,她不想大家來送行,好似自己永遠要離開這裏一般。隻是,心裏還是隱隱有些期待,這樣的情愫陌生又有些害怕。
周晟衍看的莞爾一笑,周夢瑤臉上一燙,一個縱身輕巧上馬,甩起鞭子便往前跑了出去。
小蔥馬撒開蹄子風一般跑了起來,待跑出一段距離後雙蹄立起一個回身,長長的一陣嘶鳴。周夢瑤順勢望去,遠遠依山而建的城池之上,一個肅立的身影巋然不動,那般遠的距離,卻重重擊在周夢瑤的心口之上。
他,真的來與她送行。
眼中一陣酸澀,周夢瑤握緊了韁繩,朝著天空狠狠一甩鞭子,快速地朝著前路奔去再不停歇。
城池之上,烈日曬在青磚上有些猛,守城的侍衛紋絲不動,因著地勢有山風徐徐吹來,帶走了一絲熱氣。
紀山嘴角緊抿,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待耳邊聽到一絲異樣的風聲時才驚醒過來。
他一回頭,卻見到了一直隱在暗處無影無蹤的陳鷹。
紀山挑了挑眉頭,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陳鷹雙臂交疊,抬了抬下巴指著遠處那螞蟻大小的人影,“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辦成,很快,你們就會得償所願離開……不過,像你這般保存實力的人,我還真是沒有料到,你居然會為了她傷了自己……”
紀山動了動喉,哂然一笑,“道不同……走罷,既然你無事,跟我去喝一杯。”
陳鷹半垂下眼,扯了扯嘴角,複又抬頭望著遠處,道不同,不相為謀。這郡主還真是坎坷艱辛,若真將一片心放到紀山的身上,那可真是……陳鷹身形又隱入暗處,留下一句:“改日等你傷好,不醉不休。”
紀山嗬地一笑,朝著無人處說道:“不醉不休……你這個夜貓子誰知道會有放鬆警惕的時候?”他心中鬆然,再不看那遠處一眼,快速地下了城牆,心裏默默地計算著時日。他等的日子已經夠久了,無論什麼都不能撼動他的心。很快,很快就能重新回到雲萊洲,那才是他最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