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夢瑤渾身一震,似乎心底的那些打算赤裸裸地被扒開,她自然知道太子哥哥對五哥不好,從小時候就喜歡欺負他,到了如今,即便她再不經事,也明白那個位子會令人瘋狂。
想了一想,周夢瑤到底狠狠瞪了周晟衍一眼,心中煩悶,原本的驚喜全都被打散了,這些煩心之事,根本不是她能夠幫的上忙的。
“我不管你們!如果別人欺負他,二哥,反正你一定要幫五哥,不然我就跟你絕交。”
周晟衍無聲地笑著搖搖頭,頗為無奈,也不再說什麼。
待周夢瑤走後,陳佑進了屋,手中端著濃黑的藥碗,散發著一股怪異的味道,根本不似草藥的氣味。
“公子,沈神醫寫下的藥方,縱使太難吞咽,您還是多喝一些吧。”
周晟衍見麵前那碗黑乎乎的藥汁比之以往要難聞許多,雙眼一眯,有著一抹淡淡的遺憾,“這又是用了什麼毒物?是要將我煉成百毒不侵麼?”
陳佑掃了一眼,那一眼裏流露出微微的擔憂,轉瞬不見,口中應道:“沈神醫從蜀中苗疆之地出來,雖然沒有找到可解之法,但是這副藥引會壓製住公子體內的似蠱非蠱之物。隻可惜苗疆蠱毒不傳外人,那兩個收買的苗人對此蠱根本無從下手。這藥,已經是最溫和的方子,絕不會同以前那般難受。”
“行了,不必說了,我從小喝過的藥還少嗎?”周晟衍揮了揮手,挑眉道,“陳鷹他可碰到周幕遲了?”
陳佑正色道:“太子的人更快一些,五皇子身邊的手下俱已死去。我們的人上報,本欲接應,無奈總被他逃走,甚至還有一方人在尋他,應該就是那位紀懷安的手下。陳鷹剛剛露麵,已經發現紀懷安全權接替了他的位置,當起了謀臣。屬下很是奇怪,陳鷹如此深不可測,居然也會順從紀懷安,想來此人大有來曆,卻根本查探不出。”
本來這些日子陳佑準備了杭城的暗衛在第一時間籠絡五皇子,至少稍稍表明今後的心意。隻是周幕遲那邊卻不熱攏,一律不鹹不淡地回應,陳佑愈發覺得二皇子走的這一步棋,實在玄之又玄。當今太子的勢力極大,一旦撕破了臉,隻怕連周帝都心生忌憚,朝中大臣的風向本已定性,因為五皇子歸來一事,許多擁護林氏的舊臣紛紛持觀望狀態。這樣一種內憂外患的局麵,如何走好下一步,實在是難之又難。
這一碗藥汁苦不堪言,便是喝慣了苦藥的周晟衍都幾欲作嘔吐出,緊閉著眼喝完最後一口,麵色已經忍得青白交加。
“下次跟沈神醫說,如果能熬得好喝些就好了,這樣的藥汁若是拿來喂魚都能毒死一大片了。”
不過臉上的神色卻很放鬆,開始閉目休憩,陳佑告退,將門輕輕掩上。
不久,那雙眼睛睜開,全無惺忪之意,嘴中喃喃道:“周幕遲……可不要辜負我才好……”
他縱使無心於那個位子,其一是自小生病,遭受常人所不能的苦楚,對於這權勢之爭愈發看淡,一心的願望卻是能有副健全的身體。隨著年歲逐漸增長,不能習武以外,他卻是最諳謀術的人。
周晟衍時常想,如若上天給不了他健全的身子,那麼這副腦子也不要罷,隻可惜他生了一副清明的頭腦。可但凡有一絲威脅到周行烈的,一律視之為敵。周晟衍何嚐不苦笑,他不想要爭,可是這麼多年下來,卻不願意見那人最後登上了這個位子。哪怕就是他自己最後能落個閑散王爺之稱,隻怕也是命不久矣。
而周幕遲,卻是他第二個打算。林將軍鎮守邊關之際,他尚能對周幕遲報有信心,滿朝大臣誰又能比得過開國功臣林氏一族。誠如他,心中也是滿懷期待,隻願在太子羽翼未豐之時,早日尋到周幕遲。
而如今這個時刻越來越近,周晟衍心中亦是有些躊躇。
不為其他,紀懷安這個人,平地裏冒出來,居然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就將周幕遲從一介羸弱少年煉成當前的能耐。
將心比心,他若離開了陳佑一行人,滿腹的謀略又能如何在重重追殺中安然無恙。
驀地,周晟衍輕笑起來,神情逐漸地放鬆,嘴中輕聲自語:“這一場戲,局中人,局外人,真是越來越精彩了……”
無論他人如何想,當聖旨到達杭城之時,一潭水頃然間翻滾起來。
恬靜的四合院裏,葉氏手中的杯盞落地,怔怔地看著那明晃晃的錦書,半天不能言語。